suv的车身因碾压过残肢碎肉而轻微颠簸。她透过布满污迹的车窗望向外面——曾经熟悉的街道如今变成了地狱的延伸。燃烧的车辆像巨大的篝火堆，黑烟笔直地升入铅灰色的天空。商店的橱窗全部碎裂，里面的商品散落一地，被血迹和污泥覆盖。偶尔能看到外出幸存者仓皇逃窜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更多时候是那些蹒跚的、对车辆轰鸣毫无反应的丧尸。
多惠子坐在黑色SUV的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激光步枪冰凉的枪身。驾驶座上的是村田骏，他的双手稳握方向盘，眼神透过面罩紧盯前方道路。副驾驶的筱崎慎一郎和身旁的麻生雄二则分别警戒着两侧车窗。后面跟着的五菱宏光和皮卡保持着精确的车距，车顶上各有一名士兵半身探出，架枪警戒。
刚才在停车场遭遇的“铁甲丧尸”仍在多惠子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超越常识的变异速度，那种几乎免疫轻型火力的防御能力……如果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如果它们继续进化……
“指挥官，前方三百米第一个十字路口。”村田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视觉扫描显示异常——没有活动目标。”
多惠子倾身向前。确实，十字路口空荡得诡异。七八辆车以各种角度侧翻或相撞，其中三辆还在燃烧，但本该充斥此处的丧尸却不见踪影。地面上到处是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散落的物品，却没有任何活动的身影。
“减速，保持警惕。”她下令。
车队以三十公里的时速缓缓驶入路口。多惠子环顾四周，目光突然被西面一栋建筑吸引——那是本区的治安局，四层楼的蓝色建筑，楼顶飘扬的旗帜已经垂下。但真正令她呼吸一滞的，是建筑前广场上的景象。
黑压压的，至少近万只丧尸聚集在那里，密密麻麻如同蚁群。它们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全部面朝治安局大楼，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止。而在丧尸群的中心，治安局大楼正门前，有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巨坑，边缘的混凝土和泥土呈放射状翻起，像是被什么重物从天而降击中。
“流星……”多惠子喃喃道，“直接命中了治安局。”
她瞬间明白了。病毒爆发后，学校周边没有任何官方救援力量出现，甚至连警笛声都听不到。原来灾变的第一时间，本应组织救援的核心机构就被直接摧毁了。
“那军队岂不是……”她没有说完，但车里的每个人都明白未竟之言。
如果连治安局都遭到精准打击，那么军营、消防站、医院……这些关键设施很可能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这不是随机的小行星雨，而是有目的的清洗。
“指挥官，要清除那个丧尸群吗？”村田骏询问，声音里听不出丝毫面对上万敌人的畏惧。
“不！”多惠子立刻否定，“以我们现在的火力，冲进去结果不乐观。移开挡路的车，我们绕过去，保持安静。”
“遵命。”
车队停下，八名士兵迅速下车。他们没有使用引擎声巨大的车辆去推撞，而是两人一组，用外骨骼的力量直接抬起或推开那些挡路的报废汽车。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明显，但令人意外的是，三百米外那片丧尸海边缘对声音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诡异的静止。
多惠子盯着那些丧尸，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它们为什么不行动？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在守护那个陨石坑？
“指挥官，道路已清理。”村田骏报告。
“所有人上车，继续前进。”
车队再次启动，小心翼翼地绕过十字路口，将那片诡异的丧尸海抛在身后。多惠子透过后窗看去，直到建筑阻挡了视线，她才收回目光。
车厢里陷入沉默。多惠子看向身边的士兵们——他们坐姿笔直，武器始终处于待命状态，呼吸平稳得像是正在进行日常巡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短暂的沉默。村田骏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指挥官，我们是稻妻帝国夏国派遣军的士兵。更具体的来历，系统应该已经向您说明过。”
“不，我是说……”多惠子斟酌着用词，“你们是真实的人类吗？还是……某种人工智能、ai？”
这次沉默更长了。正在警戒车窗外的麻生雄二转过头，面罩后的眼睛似乎看了她一眼——多惠子不确定，因为面罩是深色的。
“我们是有血有肉的士兵，指挥官。”村田骏最终回答，“我们有记忆、有情感、会受伤、会死亡。至于我们为何存在于此……我们只知道自己的使命：服从您的命令，重建帝国荣光。”
多惠子靠回座椅。这个答案既回答了问题，又回避了核心。但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收获。至少现在，他们是站在她这边的。
车队驶入一条相对狭窄的街道，两旁是密集的商铺——小吃店、奶茶店、便利店。大多数店铺都遭到了洗劫，碎玻璃和货品散落一地。空气中飘荡着食物腐败的甜腻气味，混合着更深的腐臭。
就在这时，多惠子注意到右前方一栋二层小楼的楼顶，有规律的手电光在闪烁。
长亮——短亮——长亮。停顿三秒，重复。
“摩斯密码？”她眯起眼睛，“S……O……S。求救信号。”
光柱来自二楼的一个窗户，窗户用木板加固过，缝隙中透出微弱的光。多惠子能隐约看见窗后有人影晃动。
“指挥官，有幸存者。”筱崎慎一郎也注意到了，“是否救援？”
多惠子张了张嘴，最初的冲动是让车队停下。但她看向车内——算上自己只有十一个人。看向车外——街道两旁黑暗的店铺里，隐约有身影在移动。看向后视镜里远去的治安局方向，那片令人不安的丧尸海。
她想起611宿舍那三个女孩。想起她们用来囚禁丧尸的铁链，想起她们递过来的下了药的罐头。末日之中，最危险的往往不是丧尸。
“继续前进。”她最终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冷，“我们没有能力携带更多人。”
车队没有减速。经过那栋小楼时，多惠子看见窗户里有人用力拍打玻璃，嘴巴张开在呼喊什么，但隔着防弹玻璃和引擎声，她什么也听不见。手电光疯狂地摇晃，然后突然熄灭。
多惠子转过头，不再看后视镜。
第二个十字路口出现在前方。这里的景象更符合多惠子的预期——数十辆车撞成一团，形成一道扭曲的金属屏障。而在车辆残骸之间，上百只丧尸正在游荡，听到引擎声后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更糟的是，从两侧街道的巷口中，更多丧尸正在涌出，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准备交战。”多惠子的声音紧绷，“村田骏，带两个人建立火力点掩护。其余人下车，移开最前面的三辆车，清出通道。动作要快！”
“遵命！”
车队急停在丧尸群的五十米外。村田骏、麻生雄二和另一名士兵迅速下车，以悍马引擎盖为掩体，架起激光步枪。筱崎慎一郎则护着多惠子转移到路边一辆翻倒的货车后，建立临时指挥点。
其余七名士兵冲向堵路的车堆。他们的动作高效得惊人：两人抬起一辆轿车的车头，两人从侧面推动，三人警戒并清理靠近的丧尸。激光步枪的能量光束在昏暗的街道上织成致命的网。
多惠子注意到士兵们战术的改变。他们不再追求精准的爆头，而是采用短点射，每道光束都瞄准丧尸最密集的区域。激光的高温在穿透第一个目标后仍能灼伤后面的丧尸，一条线上往往能击倒三到四个。
村田骏的表现尤其惊人。他单膝跪地，步枪抵肩，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伴随着精确的头部贯穿。他甚至能在射击间隙快速更换弹匣——弹匣侧面有能量指示器，当蓝光降到四分之一时他就会换上新弹匣，旧的插回腰间的充电槽。
但丧尸的数量太多了。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踩着同伴倒下的尸体前进。一些丧尸从两侧建筑物的二楼窗户直接跳出，摔断腿后仍用手臂爬行。另一些变异动物丧尸掀开了下水道井盖，从地下钻出。
“还需要多长时间？”多惠子对着通讯频道喊道，手中的步枪不断射击。她瞄准了一只从侧面扑来的丧尸，光束击中肩膀，丧尸只是晃了晃，继续靠近。第二枪，她稳住呼吸，瞄准头部——贯穿。
“四十秒，指挥官！”正在推车的士兵回应。
四十秒。多惠子看向周围。丧尸已经形成了半包围圈，最近的离他们不到二十米。村田骏三人的火力虽然凶猛，但能量武器的射速有限，无法形成弹幕压制。
一只丧尸突破了火力网，扑向正在推车的一名士兵。士兵反应极快，松开推车的手，拔出腰间的战斗匕首，反手刺入丧尸的眼窝，一脚踹开尸体，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然后立刻回去推车。
“手雷！”多惠子突然喊道，“所有人，向正前方投掷冲击手雷，清出通道！”
正在推车的士兵们同时后撤，每人手中都出现了一个圆柱体。他们拉开保险，不是扔向丧尸最密集的地方，而是扔向堵路车堆正前方的路面。
七枚手雷几乎同时引爆。
不是七次爆炸，而是一次巨大的、沉闷的“咚——”。冲击波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地面上的灰尘呈环形炸开。正前方的丧尸群像被无形的巨手横扫，数十只丧尸同时僵直倒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堵路的车堆也被震得晃动，最上面的一辆轿车滑落下来。
“通道开了！”一名士兵喊道。
“所有人，撤回车内！”多惠子率先冲向SUV。
士兵们边射击边后撤，保持着完美的战术纪律。村田骏三人最后上车，关上车门的瞬间，一只丧尸扑上来，爪子刮擦着防弹玻璃，留下混浊的尸液。
“冲过去！”多惠子下令。
三辆车引擎轰鸣，从刚刚清出的狭窄通道中硬挤过去。车体刮擦着两侧的报废车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车轮碾压过地上暂时瘫痪的丧尸，颠簸剧烈。
多惠子透过后窗看到，那些倒地的丧尸已经开始重新爬起，更多的丧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填满了他们刚刚离开的空间。
她靠在座椅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微微颤抖。面罩内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试图驱散她呼出的急促气息。车厢里弥漫着臭氧、汗水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指挥官，已脱离交战区域。”村田骏报告，“前方第三个十字路口畅通，预计四分钟后抵达目标银行。”
多惠子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她取下头盔，从背包里拿出水瓶，小口喝水。水是温的，但在口干舌燥时如同甘泉。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城市正在死去——这是多惠子最清晰的感受。不是突然的死亡，而是缓慢的、不可逆转的腐败。路灯还亮着，但已经有几盏开始闪烁。交通信号灯无意义地循环着红黄绿。一座办公楼的电子广告牌还在播放旅游广告，画面里阳光明媚的海滩与窗外地狱般的街道形成残酷的对比。
她的眼皮开始沉重。肾上腺素退去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经历在脑海中闪回：流星坠落、宿舍里的尖叫、系统的激活、第一次召唤士兵、走廊里的厮杀、611的陷阱、停车场的变异体、刚才的突围……
多惠子试图保持清醒，但车辆平稳的行驶和轻微的颠簸成了最好的摇篮曲。她的头靠在车窗上，视野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睡眠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家人一定要平安。一定要。
……
“指挥官，我们已经过第三个十字路口。”
多惠子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她看向窗外——车队正行驶在一条相对整洁的街道上，两侧是关闭的商铺和写字楼。前方不远处，一栋三层楼的建筑矗立在街角，楼顶有巨大的银行标志。建筑周围有围墙，大门是坚固的金属栅栏，院子里停着几辆运钞车。
那就是她的目标：城南区商业银行支行。
“车队在银行对面停车，保持引擎运转。”她下令，“先观察情况。麻生雄二，带两个人侦查周边建筑，确认是否有其他威胁。村田骏，用狙击模式观察银行内部。”
“遵命。”
车队缓缓停在街道另一侧。士兵们迅速下车，占据有利位置。麻生雄二带领两名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街边店铺。村田骏则从SUV后备箱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金属箱，打开后组装起一把带有光学瞄准镜的长管激光步枪——那是班组的精确射手武器。
多惠子也下车，躲在车后观察。银行大楼在夜色中如同一座孤岛。围墙约两米高，顶端有铁丝网。主楼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窗户都加装了防盗栅栏。院子里的运钞车看起来完好无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