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是否需要先行侦察？”村田骏透过通讯频道低声询问，他的目光紧盯着银行大楼那些在末日中显得格外突兀的温暖灯光。
多惠子蹲在街角的阴影里，目光在银行围墙外游荡的丧尸和楼内灯光间来回移动。那些丧尸的行为模式太反常了——它们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漫无目的，而是缓慢而规律地绕着围墙移动，像是在巡逻，又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需要侦察。”她最终回答，“麻生雄二，带上夜视仪和热成像，摸清银行外围情况，重点观察门窗、出入口，以及那些丧尸的活动规律。注意隐蔽。”
“遵命。”
麻生雄二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般悄然离去。他避开主干道，沿着建筑背面的狭窄缝隙移动，外骨骼的静音模式让他即使在碎石和碎玻璃上行走也几乎无声。其余士兵则分散占据周边制高点，形成交叉火力覆盖。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显得漫长。多惠子透过SUV的车窗观察银行，那些透出灯光的窗户后，偶尔会有人影闪过，但总是很快消失。太安静了——对于一个聚集了三十多人的避难所来说，安静得不正常。
十五分钟后，麻生雄二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街角阴影中。他迅速移动到多惠子所在的掩体后，蹲下身，声音压得很低：
“报告指挥官。银行外围情况如下：围墙完整，铁门从内部锁死，锁具是新的，替换了原有的老式门锁。围墙顶端铁丝网有通电迹象——我观察到绝缘子连接。围墙外的丧尸共计二十八只，全部沿顺时针方向绕行，平均每十五分钟完成一圈。它们对声响有反应，但对光照不敏感。”
他顿了顿，调出头盔摄像记录的画面：“通过银行落地玻璃门观察，内部确实有幸存者，初步计数至少三十五人，包括妇女、儿童、老人。他们分布在一楼大堂和三楼办公区，但行为模式异常——大多数人处于静止或极低活动状态，只有少数几人在走动。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方向：大堂西北角，那里有屏风遮挡，无法观察。”
“西北角有什么？”
“无法确认，指挥官。但热成像显示该区域温度略高于周围，有微弱能量信号。”麻生雄二补充道，“此外，银行后门发现近期出入痕迹，地面有拖拽重物的印记，通往地下车库方向。车库门半掩，内部情况未知。”
多惠子陷入沉思。银行作为避难所有天然优势——坚固的建筑结构、有限的出入口、可能存在的储备物资。但那些异常的行为、聚焦的目光、后门的痕迹……每一点都在她心中敲响警钟。
然而，她也迫切需要建立一个安全的据点。士兵们需要休整，武器需要维护，她自己也需要一个可以暂时卸下装甲、真正休息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系统提示她需要建造基础建筑来解锁更多功能——这需要相对安全的环境和一定时间。
“硬攻不是最佳选择。”她喃喃自语，目光扫过街对面的服装店，“如果我们能以幸存者身份潜入，从内部摸清情况……”
“指挥官，这太危险了。”村田骏立刻反对，“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您独自进入风险过高。”
“所以我需要伪装。”多惠子已经做出了决定，“麻生雄二，去那家服装店，找一套普通的羽绒服、帽子，要足够宽大，能遮住里面的装甲内衬。记住，要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逃难学生。”
“指挥官——”
“这是命令。”
麻生雄二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低头：“遵命。”
五分钟后，他带回了一套深灰色长款羽绒服、一条加绒运动裤、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毛线帽，还有一双不起眼的运动鞋。多惠子回到车内，在士兵的警戒下迅速脱下军官装甲。外骨骼解除时，她感到一阵寒意——不是温度，而是失去保护后的本能不安。
她换上便装。羽绒服确实宽大，足以遮盖装甲内衬的轮廓，但重量感无法完全掩饰。多惠子将激光手枪塞进腰间特制的隐藏枪套，又在袖口藏了一把匕首。最后戴上毛线帽，对着后视镜看了看——镜中的女孩眼神警惕，看起来确实像个受惊的幸存者，只是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我进入后，你们在周边隐蔽待命。”她对围在车旁的士兵们说，“保持通讯静默，但如果收到我的紧急信号，立刻强攻。村田骏，你负责现场指挥。”
“指挥官，请允许我至少派两人近距离接应——”
“不行，人多容易暴露。”多惠子摇头，“记住，等待我的命令。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我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你们自行判断行动。”
这句话让所有士兵都僵了一瞬。村田骏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重重低头：“遵命。愿您武运昌隆。”
多惠子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独自走向银行大门。
夜晚的街道死寂得可怕。她的脚步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让她神经紧绷。绕开主路，她从侧面靠近银行围墙，那些巡逻的丧尸就在二十米外。她能闻到它们身上传来的腐臭，混合着铁锈和某种奇怪的味道。
银行铁门紧闭。多惠子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冰冷的金属。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中传得很远。围墙外的丧尸群齐齐顿住脚步，二十多双眼睛同时转向声音来源。它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开始向她移动。
多惠子手心渗出冷汗。她再次敲门，力道更大：“里面有人吗？我需要帮助！”
丧尸加快了速度。最近的几只已经进入十米范围，她能看清它们脸上腐烂的细节、裸露的牙齿、空洞的眼眶。她的手指按在腰间枪套上——如果银行里的人不开门，她必须在五秒内突围。
三只丧尸进入五米范围。它们伸出乌黑的手爪——
“嗨！快上来！”
一个女声从上方传来。多惠子抬头，看见银行二楼一扇窗户打开，一架铝合金梯子被迅速放下，末端刚好垂到她面前。
没有时间犹豫。她抓住梯子，开始攀爬。下方，丧尸的手爪已经够到了梯子末端，她甚至能感到梯子被拉扯的晃动。爬升到三米高时，一只丧尸猛地跃起，爪子擦过她的鞋底。
“快！抓住我的手！”窗边伸出一只女性的手。
多惠子最后用力一蹬，抓住那只手，被猛地拉进窗户。她踉跄着落地，身后的梯子立刻被收了上去，窗户“砰”地关上。
她靠在墙上喘气，心脏狂跳。刚才那一刻，如果梯子慢一秒收回，如果那只丧尸跳得再高一点……
“你没事吧？”那个拉她进来的女人关切地问。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穿着银行职员的制服衬衫和西裤，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脸上带着疲惫但友善的微笑。
多惠子点点头，调整呼吸，同时迅速扫视周围环境。这是一个小办公室，摆着两张办公桌和文件柜，桌上堆着一些零食包装和矿泉水瓶。除了这个女人，房间里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感谢你们救了我。”多惠子说，声音里故意带上一点颤抖，扮演着惊魂未定的幸存者。
“不用客气，这种情况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伸出手，“我叫王浩，是这家支行的副经理。这位是林瑶，我们的客户经理。你怎么称呼？”
“林樱。”多惠子握住他的手，报出准备好的假名，“今年二十岁，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灾难发生时我在外面，好不容易逃到这里。”
“林樱……好名字。”王浩笑容温和，但多惠子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尤其是在她略显臃肿的腰部和过于厚重的羽绒服上，“一个人能逃到这里不容易，你一定受惊了。先下楼吧，大厅里还有些食物和水。”
“谢谢王经理。”
王浩领路，林瑶则走在多惠子身边，低声安慰：“别怕，这里暂时安全。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了，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外面的那些东西进不来。”
他们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大堂。银行的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大，挑高的大理石厅堂原本应该灯火通明，但现在只开了几盏应急灯和几盏台灯，光线昏暗。大约三十多人分散在各处，有的靠在墙角，有的坐在临时铺开的毯子上，有的则直接躺在地板上。
正如麻生雄二报告的那样，大多数人都处于一种近乎麻木的静止状态。他们目光空洞，表情呆滞，即使是看到新面孔进来，也只有少数几人抬头瞥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多惠子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大堂西北角——那里确实有一扇屏风，遮挡了后面的空间。她能感觉到，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方向。
“林樱，你可以找个地方休息。”王浩指了指大堂左侧一块相对空旷的区域，“那边还有些毯子。食物和水每天定时分发，今天已经发过了，明天早上会再有。”
多惠子点头道谢，走向那片区域。她故意选择了一个既能观察屏风方向，又靠近一根承重柱的位置——柱子可以提供一定掩护。刚坐下，不远处的哭声就打断了她的观察。
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音微弱但持续不断。抱着婴儿的年轻妇女慌乱地试图安抚，但显然毫无效果。哭声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喂！叫你的孩子安静点！”一个中年男人暴躁地低吼，“想把外面的东西都引过来吗？！”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妇女声音带着哭腔，“我已经两天没吃饱了，奶水很少……孩子是饿的……”
“饿就能哭吗？我们大家都饿！”
争吵声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但大多数人只是冷漠地看着，没有人上前调解。多惠子握紧了羽绒服里面的手枪——如果局面失控，她可能需要介入。
这时，王浩快步走了过去。“都冷静点。”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张先生，我能理解你的烦躁，但对着一个母亲和孩子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李女士，孩子的状况我们理解，但请尽量安抚。”
他转向众人：“各位，明天我们会组织一支小队外出搜索，目标是街对面的便利店和药店。我们需要食物、药品，也需要婴儿奶粉。愿意参加的可以报名。”
之前发火的中年男人第一个举手：“我去！与其在这里饿死，不如出去拼一把！”
紧接着又有两三个人举手。多惠子注意到，举手的大多是青壮年男性，而女性、老人和带孩子的家庭都低着头，没有人响应。
王浩点点头：“好，明天早上七点，我们在这里集合。”
安排完这些，王浩又安抚了几句，人群逐渐恢复了之前的沉寂。婴儿的哭声也弱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多惠子靠回柱子，闭上眼睛，却通过通讯频道低声下达命令：“村田骏，带人清理街对面便利店的丧尸，动作要轻，不要使用爆炸物。清理完毕后，在店内放置一些食物和药品，尤其是婴儿奶粉。完成后撤离到隐蔽位置，继续监视银行。”
“遵命，指挥官。”
下达完命令，多惠子重新睁开眼睛。她的目光再次飘向那扇屏风。那后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在意？
她决定四处走走，以熟悉环境为借口进行侦察。起身时，她故意走向银行柜台区域——如果能接触到金库或者现金储备，或许能转化一些资金。
但刚走过一半距离，一对年轻情侣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说话的是女孩，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穿着略显单薄的紫粉色羽绒服，脸色苍白，“你……有没有吃的？一点点就好。”
她的男朋友站在旁边，是个清秀的男孩，眼神里既有恳求也有难堪。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戒指和一块金手表：“我们愿意用这些换……我女朋友怀孕了，她需要营养。”
多惠子看着他们。女孩确实小腹隆起，男孩护在她身前的姿态也很自然。在末日中，这样的组合往往最先被淘汰——女性、怀孕、没有战斗力。但他们活到了现在，而且眼神里还保留着安全世界的人文。
她从羽绒服内侧口袋（实际上是从装甲储物层）掏出两块压缩饼干，想了想，又加了三根士力架和一个午餐肉罐头，一起递过去。
“这些应该够一星期。不过要省着吃。”
男孩接过食物时手都在颤抖。他立刻撕开一条士力架，先递到女孩嘴边让她咬了一口，然后自己才小心地咬了一小口，迅速把剩下的包好收起来。“谢谢……真的谢谢您。”他声音哽咽，“我叫陈宇，她叫关小雨。以后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保护好她和孩子。”多惠子说，“这就是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她准备绕过他们继续前进，王浩却又出现了。
“林樱，”他微笑着说，“正好你在。刚才的报名还缺人不知道你想不想参加。我们从后门出发”
“后门？”多惠子装作随意地问，“我看正门锁得很严实，后门也能通到外面吗？”
王浩的笑容不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东西：“后门通往地下车库，车库里有一条员工通道可以绕到建筑侧面。比走正门安全。”
“原来如此。”多惠子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麻生雄二报告后门有拖拽重物的痕迹，通往地下车库。而车库情况未知。
“林樱姐，明天还是让我去吧！”陈宇突然插话，他向前一步，挡在女朋友身前，“您刚来，对周围不熟悉，而且……您已经给了我们这么多食物，我应该出力。”
小雨也在一旁点头：“对，林樱姐您休息，让陈宇去。”
王浩看着这一幕，笑容更深了：“看，大家互相照顾，这才是末日里该有的样子。不过陈宇，你女朋友需要人照顾，你们还是留下比较好。”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陈宇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吧。”王浩拍拍手，“明天还有任务。”
多惠子回到自己的位置。她闭上眼睛，假装休息，实际上却在脑海中梳理信息：
银行里有约三十五名幸存者，但大部分人状态异常。
西北角的屏风后有秘密。
王浩是实际控制者，表面温和实则掌控一切。
后门和地下车库有蹊跷。
明天的小队行动很可能是个陷阱——或者至少，王浩想借机测试她。
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在今晚摸清屏风后的秘密。
夜深了。应急灯的光线更加昏暗，大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梦呓。多惠子等待了近两个小时，直到确定大多数人都已熟睡，才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影子般滑向那扇屏风。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屏风边缘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樱小姐，睡不着吗？”
多惠子转身。王浩站在五米外，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手中多了一支手电筒，光线正好照在她的身上。
“我……想找洗手间。”多惠子立刻换上迷茫的表情。
“洗手间在另一边。”王浩的手电光指向大堂东侧，“需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去就好。”
多惠子顺从地转身走向东侧。她能感觉到王浩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进入洗手间关上门。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王浩的脚步声在门外停留了几秒，然后逐渐远去。
多惠子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个银行，这个王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而她，已经踏入了网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