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把整座城裹得密不透风，艾辛和艾尔莎的脚步声砸在石板路上，混着远处鲸油管道的嗡鸣，格外刺耳。
在完成和黑商的交易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艾辛和艾尔莎正飞奔在通向鲸油动力车组装厂的路上，那里有他们所需的各种车辆。他们需要在第二天早晨来临前，趁着守卫薄弱冲出城市，他们杀害护墙守卫的行为或许已经被发现，接下来督军的巡逻力量会得到加强，督军大部队到来的窗口期很短，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得益于夜色的协助，他们行动飞速。然而，艾辛却越想越不对劲，这一路太过顺利，一路上他们根本没有遇到巡逻的督军……不，不只是督军，大道上连一个平民的人影都看不见，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不正常。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艾尔莎，我们被包围了。”
本该有晚归平民晃悠的大道，此刻连只猫的影子都没有；往常每隔百米就会撞见的督军岗哨，更是连个制服边角都没见着。夜色明明该是掩护，却像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包围吗，我还以为是跟踪呢，毕竟屁股后面一直有不老实的气息。是督军大部队吗？”
“不是。”艾辛飞快扫过四周，气息感知像撒出去的网，精准捕捉到三个方向的动静，“不对，人数太少了，前面一个，后面两个，看样子对面对自己十分自信，居然想要正面围堵我们，不管对方的目的是拖时间等大部队来，还是觉得自己有能力能解决我们，现在聚在一起都不是个好主意。艾尔莎，我来替你当诱饵分担火力，你找条小路先去搞到车，然后再来找我。”
ok～”艾尔莎想都没想就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那你可别死太早，我还等着你坐我开的车出城呢。”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钻进了旁边的窄巷，裙摆扫过墙角的杂草，没几秒就没了踪迹。
艾辛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指尖划过蛇腹剑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好了，该招待客人了。”
他喃喃着拔出剑，金属出鞘的轻响在夜里格外清晰。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路灯忽然闪了闪，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从光晕里走了出来——那是督军专属的制服，金线绣的纹路在灯下泛着冷光，背后斜挎着的大剑更扎眼，剑身上的蓝纹像活物似的，隐隐透着微光。不远处，一个穿着深蓝色督军金线制服的身影现身于路灯的光芒下。来者背着一把造型独特的蓝纹大剑，隔着一段距离朝他喊话。
“前任勇者艾辛！马上放下武器！你因涉嫌破坏和平罪将被逮捕！现在放下武器，解释清楚原因，交代同伙，还可以从轻发落。不要轻举妄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清亮却带着稚气的声音刺破夜色，来者双手握紧大剑的剑柄，深蓝色制服的领口因为急促呼吸微微敞开，明明眼神还透着没褪尽的青涩，语气却硬撑着威严，从长相和声音判断，对方应该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艾辛挑了挑眉，蛇腹剑在掌心轻轻转了个弧，刃尖蹭过地面的碎石，连个眼神都没多给对方。乳臭未干的小鬼，连威胁人的语气都没练熟，也敢来拦他？
“被逼到活不下去，反抗还要理由？”
他说话时，感官早已像铺开的网，裹住了整片区域。除了眼前的贝克斯、身后两个藏在阴影里的人，远处高塔顶端还藏着一道微弱的气息——是狙击手。这倒是个意外发现。算下来，带着敌意的不过四人，看来这小鬼嘴里的“包围”，从头到尾都是虚张声势。
“胡搅蛮缠！”贝克斯涨红了脸，猛地抬高声音，“我是督军对勇者小队队长贝克斯·莱克特！联合国治下国泰民安，市民靠督军躲过魔兽、远离战争，你这暴徒只会编瞎话掩饰罪恶！”
艾辛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贵族子弟的通病，永远看不见眼前的真相。能进这个年纪能进督军队伍的，十有八九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他们哪懂自己和艾尔莎这一代人经历的绝境？
没必要再聊了。
艾辛足尖一点地面，身体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蛇腹剑划破空气，凛冽的刀光直劈贝克斯脚边的石板——刃鞭带着满溢的杀意，精准锁向对方的命脉。
“哼！”贝克斯倒是没慌，身形一翻就躲过刀光，双手抡起大剑，“当”“当”几声脆响，硬生生打退艾辛的鞭击，脚步稳步向前，不断拉近两人距离。
看来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确实练过剑术。
艾辛心里刚掠过这个念头，贝克斯却突然顿住脚步，摆出了突刺的姿势。
艾辛皱起眉。这距离，别说突刺，剑刃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这小鬼在搞什么？
下一秒，答案就砸在了眼前——贝克斯转动剑柄，大剑两侧的刃身突然“咔嗒”作响，竟直直向前延伸，眨眼间就从大剑变成了双刃长枪，枪尖带着寒光，直刺艾辛的头颅！
“啧。”艾辛反应极快，伸手就扣住了延伸的枪刃，掌心紧紧贴住刃面，硬生生止住了武器的变形。金属被挤压的闷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啊哈哈……把剑改成这样，还真是不像话啊。”
他手指发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贝克斯的武器根本扛不住这份重压，剑身在握力下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惨叫”，连拔都拔不出来。
贝克斯脸色骤变，情急之下猛地按下剑柄上的扳机——“砰！”
巨大的火光从枪尖炸开，轰鸣声震得周围的路灯都晃了晃。艾辛只觉得眼前一懵，什么东西狠狠砸在脸上，脑袋不受控地偏向一边，脸颊传来一阵钝痛。
可这恍惚只持续了一秒。他很快稳住身形，转头看向贝克斯时，脸上连点血痕都没有。
贝克斯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手里还保持着按扳机的姿势，那表情活像见了怪物，声音都在发颤：“不、不可能……那可是重弹啊！被大口径重弹打在头上，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艾辛踢开脚边扭曲成废铁的铳剑，指尖还残留着金属变形的触感——刚才打在脸上的，果然是这武器发射的子弹。他刚要迈步逼近贝克斯，后颈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压迫感，有人用双腿死死缠住了他的脖子。凭借体重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女人。缠上来的女人倾尽全力，将手中的针扎向艾辛的脖子，然而，那针仅仅只是停留在皮肤表面，根本无法穿透皮肤。
“有意思，毒吗？”他反手抓住缠在身上的人，手臂发力轻轻一甩。粉紫色华服在空中划出弧线，女性暗杀者重重撞在石墙上，墙面当即裂开蛛网般的裂痕。艾辛他能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液体，但那肯定不是自己的血。他将从女人手上夺下来的针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针尖所淬的毒，一脸嫌弃地扔下一句：“好垃圾的毒，一点用都没有。”
“丽雅拉拉！”贝克斯的声音里满是慌乱，飞扑到暗杀者身边查看伤势。也就是这瞬间，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机械轰鸣——督军大部队到了！
艾辛暗骂一声，转身钻进旁边的小巷。高塔上的狙击手还在开枪，弹头打在他背上，只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溅起几点火花，连衣服都没擦破，反倒像在给他挠痒。
绕到主道时，一道刺眼的探照灯突然扫来。一辆钢铁巨兽般的装甲车正朝他直冲过来，车顶的机枪“哒哒哒”地狂扫不止。
“这群家伙疯了吗？完全不管市民的死活！”艾辛一边躲闪子弹，一边咬牙咒骂。装甲车碾过小贩的木摊，撞翻满载货物的手推车，苹果滚了一地，布料被车轮绞成碎片。他仿佛已经看到明天清晨，商贩们对着废墟崩溃的模样。
更糟的是，贝克斯带着人绕到了前方堵截，身后装甲车紧追不舍，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艾辛攥紧蛇腹剑，正打算彻底放开手脚大闹一场，一阵浓稠得像奶油的白雾突然涌了过来——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拽向路边：“艾辛，我来救你啦！”
“你来得也太晚了吧！”艾辛被拽上中型车辆的副驾，看着驾驶座上的艾尔莎，语气里满是吐槽。
“没办法，你在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让我一直找不到机会，不过现在好了，大部队也被你吸引住了，恐怕现在城门口已经没人了吧，趁着我为这个城市调配的浓稠迷雾还没有消散，我们赶紧快走吧。”
来者正是艾尔莎，她放出来大量的雾影剂，让整个城市都几乎弥漫起浓稠的白雾，隐匿了他们的行踪。只留下对勇者小队一行人在雾气中白白搜索他们的痕迹。艾尔莎踩下油门，车辆在雾中飞速穿行，车轮溅起水花，夺路而逃。
艾辛回头瞥了眼雾中隐约晃动的手电筒光束，轻笑一声：“现在的年轻人，果然还是缺乏锻炼啊。”
话音未落，车辆已经冲破雾气的笼罩，朝着城外疾驰而去，只留下反勇者小队在白雾中徒劳地搜寻着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