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千岁几乎是跑回家的。
他的心跳如同急促的鼓点,在胸腔里猛烈敲击。即使已经远离了那条阴暗的小巷,远离了那个被烧毁的书店,他依然能感觉到手臂上星纹残留的灼热。
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温暖灯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神代葵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汤勺。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声音中的异常,眉头微微蹙起。
“千岁,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千岁摇摇头,弯腰换鞋,借此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海蓝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他部分侧脸。他知道自己必须告诉母亲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些超乎常理的经历已经超出了他能独自处理的范围。
晚餐时,千岁吃得心不在焉。就连他精心烹制的味噌汤和烤鱼,此刻尝起来也如同嚼蜡。神代樱似乎也察觉到了哥哥的异常,时不时投来关切的目光。
“哥哥,今天的便当很好吃哦。”樱试图打破沉默。
千岁勉强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餐后,樱回到房间写作业,千岁则帮着母亲收拾餐具。在厨房流淌的热水声中,他终于鼓起勇气。
“妈妈,我有事想问你。”
神代葵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用围裙擦干双手。她的目光落在儿子紧锁的眉头上,轻轻点头。
“去客厅说吧。”
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远处的街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千岁深吸一口气,卷起右臂的衣袖。
“今天,它们又发光了。”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天体图纹。
神代葵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发生了什么?”
千岁开始讲述,从昨天在书店的异常感觉,到那本神秘的原稿,再到今天放学后重返书店废墟,在小巷中遭遇的那个恐怖怪物,以及星纹发光吓退怪物的全过程。他讲述时,声音时而急促,时而低沉,那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重现,让他的脊背阵阵发凉。
当他描述到那个由烟雾和黑暗组成的怪物,以及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时,神代葵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它看到我的星纹发光后,就逃走了。”千岁最后说道,声音中带着困惑与恐惧,“妈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星纹会对它有反应?”
神代葵沉默良久,她的目光落在儿子手臂的星纹上,眼神复杂。终于,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严肃。
“那是‘欲魔’。”
千岁屏住呼吸:“欲魔?”
“由人类对事物的强烈欲望而诞生的存在。”神代葵解释道,“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因为欲望本身就是无形而又多变的。它们以人类的渴望和执念为食,越是强烈的欲望,越能滋养它们的存在。”
千岁回想起那个怪物扭曲不定的形态,以及它散发出的那种饥渴感,不禁打了个寒颤。
“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在书店附近?”
神代葵的眼神变得深邃:“书籍承载着人类的知识与幻想,而知识和幻想往往源于欲望——对未知的渴望,对力量的追求,对永恒的向往。一家书店,特别是那种收藏着许多古老、稀有书籍的地方,很容易吸引欲魔。”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它为什么看到你的星纹就逃跑...”
神代葵伸出手,轻轻触摸千岁手臂上的天体图纹。她的指尖冰凉,让千岁微微一颤。
“神代家的星纹,代表着宇宙的秩序与平衡。星辰的运行遵循着既定的法则,永恒而稳定。而欲望却是无序的、贪婪的、永远无法满足的。你的星纹所代表的天体秩序,正是欲魔这种混乱存在的天然克星。”
千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些星系和行星的图案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神秘。他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些从小伴随着他的图纹,不仅仅是一种遗传特征,更是一种力量的象征。
“所以,奶奶以前也...?”
神代葵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千岁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神代家的男性世代都与这些超自然现象打交道。我们是守望者,保持着世界的平衡,防止那些由人类欲望滋生的存在过度生长,扰乱正常秩序。”
千岁感到一阵眩晕。他一直以为神代家的“诅咒”仅仅是指那令人困扰的美貌和被女性当作闺蜜的尴尬处境,从未想过背后隐藏着如此沉重的使命。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这些?”
神代葵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我希望你能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这些知识...这些责任...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沉重。我和你父亲都希望,或许这一代的神代传人可以摆脱这种命运。”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但现在看来,命运是无法逃避的。”她看着千岁的眼睛,“你的星纹已经开始觉醒,这意味着你已经与宇宙的秩序建立了更深层的连接。欲魔感应到了这种力量,而你也开始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千岁回想起最近星纹的异常感觉,那不仅仅是随机的发热和光芒,而是一种警告,一种引导。
“那么,那家书店的火灾...”
“很可能是欲魔的杰作。”神代葵严肃地说,“强烈的欲望能量聚集,再加上它们本身的混乱本质,很容易引发现实世界中的灾难。火灾、事故、冲突...这些都是欲望失控的常见表现。”
千岁感到一阵寒意。他无法想象,如果昨天他没有及时离开书店,或者如果今天他没有吓退那个欲魔,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我该怎么办?”他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助。
神代葵握住他的手:“学会控制你的力量,理解星纹传递的信息。神代家的男性都有着与生俱来的直觉,能感知到何时何地需要他们的介入。信任你的本能,但同时也要保持警惕——欲望是无处不在的,而欲魔也会随着人类欲望的演变而改变形态和策略。”
她站起身,走向书柜,从最上层取下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到某一页,她指着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右臂上有着与千岁相似的星纹,海蓝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面容与千岁惊人地相似。
“这是你的祖父。”神代葵轻声说,“他也是神代家的守望者。”
千岁凝视着照片中那个与自己如此相像的面孔,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不可思议的命运,他是漫长血脉传承中的一环,是无数守望者中的一位。
“我会教你如何理解星纹的讯息,如何控制这种力量。”神代葵合上相册,声音坚定,“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贸然行动。面对欲魔时,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千岁点点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肩头。但同时,也有一种奇怪的平静——终于,他开始理解自己身上这些异常的真正意义。
窗外,夜空中的星辰格外明亮。千岁抬头望去,感到手臂上的星纹微微发热,仿佛在与天空中的同类互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