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魔的形体在月光下扭曲膨胀,原本就由烟雾与黑暗构成的身体此刻如同沸腾的黑色潮水,不断向外扩张。它中央那个不断开合的洞口发出满足的吞咽声,仿佛在品尝着周遭空气中弥漫的恐惧与绝望。
神代千岁喘息着后退,背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右臂上,星纹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海蓝色的长发黏在颊边,更衬得他脸色苍白。
“你...根本不会使用这份力量。”欲魔的声音像是无数碎玻璃摩擦产生的噪音,刺耳而冰冷,“圣印选择了你,你却不知如何唤醒它。”
千岁咬紧下唇,没有回答。欲魔说得对——他确实不知道如何主动操控手臂上的星纹。前两次的光芒绽放都是出于本能,是危险临近时的自动反应。而现在,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星纹只是维持着微弱的辉光,无法再现那驱逐黑暗的强光。
欲魔的身形已经暴涨至几乎触及天花板,它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客厅。那些由黑暗凝聚而成的触须在空中舞动,所经之处,家具、墙壁、地板纷纷化为焦炭。
“多么甜美的欲望...”欲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你对家人的守护欲,对平静生活的渴望,对自身命运的不甘...每一种都如此纯粹,如此强烈。我将享受吞噬你的过程。”
一条黑色的触须猛地向千岁抽来。他急忙向侧面翻滚,原先站立的位置立刻出现一道焦黑的裂痕,地板下的水泥暴露出来,冒着缕缕青烟。
千岁的心脏狂跳不止,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胸腔。他不断躲闪,利用客厅中尚未完全毁坏的家具作为掩护。一张橡木餐桌在触须的扫击下化为碎片,飞溅的木屑划破了他的脸颊,血珠渗了出来。
“逃吧,挣扎吧...”欲魔的声音中带着戏谑,“你的恐惧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另一条触须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缠住了千岁的左脚踝。一阵灼热的疼痛立刻传来,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皮肤被烧灼的嘶嘶声。千岁痛呼出声,拼命蹬腿,却无法挣脱那如同烙铁般的束缚。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手臂上的星纹突然爆发出短暂而强烈的光芒。触须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欲魔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千岁趁机向后爬去,背靠在一面尚未完全损毁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左脚踝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焦黑的痕迹,剧痛阵阵传来。星纹的光芒再次衰弱下去,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耗尽了它全部的能量。
“垂死挣扎。”欲魔冷冷地说,它的形体再次膨胀,那些舞动的触须变得更加密集,如同一个由黑暗构成的牢笼,将千岁团团围住。
千岁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起前两次星纹发光的瞬间。在书店小巷,他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刚才,是脚踝被缠住的剧痛激发了反应。难道只有在生死关头,星纹才会回应他的需求吗?
一条触须直刺他的面门。千岁勉强偏头躲过,触须擦着他的耳际击中墙壁,碎石四溅。又一条触须从下方袭来,他跃起避开,落地时受伤的脚踝一阵刺痛,让他几乎跪倒在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无法一直躲闪下去,体力的消耗已经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欲魔似乎越来越强,它的形体几乎填满了整个客厅,那些舞动的触须如同死亡的舞蹈,步步紧逼。
“结束了,神代家的传承者。”欲魔发出胜利的宣告,所有触须同时向千岁袭来,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千岁背靠墙壁,无路可退。他抬起发光的右臂,做最后的抵抗。星纹的光芒微弱得可怜,如同黎明前最后的星光,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欲魔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它中央的那个洞口发出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那些即将触及千岁的触须在空中凝固,然后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欲魔的整个形体开始剧烈波动,黑暗的表面泛起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内部搅动。
“这...这是...”欲魔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慌,“血...我的血...”
千岁惊讶地看到,欲魔那由纯粹黑暗构成的身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凝固、硬化。那些原本流动的阴影变得粘稠,然后变得如同沥青般胶着。欲魔试图移动触须,却发现它们变得沉重而迟钝,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不...不可能...”欲魔发出痛苦的哀嚎,它的形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缩,那些原本粗壮的触须如同枯萎的藤蔓般萎缩、脱落,在接触到地面时化为黑色的粉尘。
与此同时,在几个街区外的一家高级酒店套房里,黑崎凛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深红色的葡萄酒。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某处,灰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左手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那粘稠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右手则漫不经心地做着一个奇怪的手势——食指与拇指轻轻捏在一起,然后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