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千岁沉浸在与圣印深度共鸣的奇妙感觉中,周身流淌的星辉如同温柔的潮水,将他包裹。周围同学们的圣印光芒各异,将教室映照得如同梦幻之境,但渐渐地,那些景象、那些声音,都开始模糊、远去。
他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不断下沉,穿过了一层温暖而光亮的薄膜。
当那种失重感消失,脚踏实地感回归时,他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再是时之学院的教室,甚至不像他所知的任何现实空间。天空是一种永恒的、温柔的黄昏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却弥漫着均匀而柔和的光晕。脚下是柔软如茵的草地,点缀着无数散发着微光的、他从未见过的花朵。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碰撞在圆润的卵石上,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水面上漂浮着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远处是朦胧的、笼罩在薄雾中的山峦轮廓。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和某种甘甜的气息。
这简直就像是传说中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
千岁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师的声音、同学们的圣印光辉,全都消失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并非只有他。
他的目光被小溪旁的一棵巨大的、开满淡粉色花朵的古树吸引。树下,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穿着红白相间、风格古老而精致的巫女服的少女。她的容貌极其美丽,甚至带着某种非人的空灵之感,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至腰际,发间点缀着几颗小小的、如同真实星辰般闪烁的饰物。然而,与她这身庄严装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姿态——她正毫无形象地背靠着树干,一条腿随意地曲起,手里抱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暗红色的酒葫芦,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大口畅饮着。透明的酒液甚至从她嘴角滑落,沿着白皙的脖颈,没入了巫女服的领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千岁的注视,少女放下酒葫芦,用宽大的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她转过头,看向千岁,那是一双如同最深邃夜空般的眼眸,里面仿佛倒映着流转的星河。她的脸颊因为酒意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却清明而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已经看透了千岁的所有。
“嗝~”她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哟,来了啊,这一代的小家伙。共鸣得还算不错嘛,能摸到这里来。”
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却带着一股与外表不符的豪迈和……慵懒。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千岁警惕地问道,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女绝非普通存在,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他手臂上的星纹同源,却浩瀚如宇宙,深不可测。
“这里?”巫女服少女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又仰头灌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算是你的圣印深处,意识与本源交汇之地吧。至于我嘛……”
她站起身,拍了拍巫女服上并不存在的草屑,摇摇晃晃地走到千岁面前,凑得很近,那双星眸几乎要贴到千岁的脸上,带着浓郁酒香的呼吸拂过他的面颊。
“你可以叫我‘星灵’,”她笑嘻嘻地说,手指轻轻点向千岁右臂星纹的位置,虽然那里在意识空间并无实体,但千岁却感觉星纹的位置猛地一热,“或者说,我就是你这身力量……最初拥有者的那么一丢丢残留意念?嘛,反正就是类似管理员一样的存在啦。”
最初的……拥有者?千岁心中巨震。神代家圣印的源头?
星灵少女似乎很满意千岁的震惊,后退一步,又抱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打量他:“嗯……资质还不错,就是太嫩了点,而且心里藏着事儿,急得很。怎么,外面遇到麻烦了?想要更多的力量?”
被她一语道破心事,千岁抿了抿嘴唇。他想起了欲魔的威胁,想起了凛提到的“原罪”,想起了需要保护的家人和朋友。是的,他渴望力量,迫切地需要。
“是。”他抬起头,紫晶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坚定,“我需要更强的力量,足以守护一切的力量。请……请给我更多的力量!”
星灵少女歪着头,看了他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酒葫芦都差点拿不稳。
“哈哈哈……还真是直接呢。不错不错,比那些拐弯抹角的家伙讨喜多了。”她笑够了,才用带着醉意却异常锐利的目光看着千岁,“不过啊,小家伙,力量可不是路边的大白菜,说给就能给的。想要更多?可以啊——”
她拖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如同恶作剧般的笑容。
“——给我一个足够奇怪、足够有趣的理由。记住,是‘奇怪’的理由哦!什么守护世界、保护家人这种正经八百的理由就太无聊了,驳回!”
千岁彻底愣住了。奇怪的理由?这算是什么考验?这位“星灵”的性格未免也太……跳脱了吧?
他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笑嘻嘻的巫女服少女,完全无法将她与神代家那古老而强大的力量源头联系起来。但直觉告诉他,她是认真的。如果不能给出让她满意的“奇怪”理由,他恐怕真的无法得到任何帮助。
千岁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正经的理由不行,那……不正经的?他回想起自己因为容貌被女生当作闺蜜的尴尬,回想起佐藤那家伙的调侃,回想起凛那句“学院里不少女孩子都挺喜欢你这一型的”……
一个荒谬的、带着些许自嘲和破罐子破摔意味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羞耻和决绝的复杂表情,看着星灵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我受够了被喜欢的女生当成闺蜜!我想要足够耀眼、足够‘男子气概’的力量,让她们能一眼就看出我是个男的,而不是可以一起讨论化妆品和偶像的‘好姐妹’!这个理由……够奇怪了吗?!”
说完这番话,千岁的耳根都红透了。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说过最羞耻的话之一!
星灵少女听完,先是眨了眨她那星空般的眼眸,随即——
“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夸张十倍的大笑,直接笑得瘫坐在地上,抱着酒葫芦满地打滚,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闺蜜?!噗哈哈哈……因为长得太漂亮被当成女孩子?!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她一边笑一边捶着草地,“几千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又悲惨好笑的理由!哈哈哈哈!”
千岁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毫无形象的星灵少女,内心充满了社会性死亡的绝望。完了,他不仅在现实中被当闺蜜,现在连自家力量的本源意识都在嘲笑他。
笑了好半天,星灵少女才勉强止住笑声,从地上爬起来,擦掉眼角的泪花。她看着千岁,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愉悦。
“好!很好!这个理由深得我心!足够奇怪,足够有趣,还带着点可怜的真诚!”她走到千岁面前,伸出手指,这次实实在在地点在了他的眉心。
一股浩瀚如星海、灼热如恒星初生的力量,瞬间涌入千岁的意识体,冲刷着他的每一个感知角落。
“拿去吧,小家伙。”星灵少女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这可是看在你这份‘悲惨遭遇’的份上。不过记住,力量越大,看到的‘真实’就越多,背负的也就越重。可别被压垮了哦~”
剧烈的信息流和能量冲击让千岁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那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象也开始破碎、消散。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星灵少女慵懒而带着醉意的声音遥遥传来:
“下次来找我玩,记得带点好酒……还有,多讲讲你的‘闺蜜’生涯,哈哈哈哈……”
眼前彻底一黑。
千岁的意识猛地被弹回现实。
他依然坐在“星灵力学基础”的教室里,周围同学们身上的圣印光芒正在逐渐收敛,青木老师温和的声音在做着课堂总结。
千岁低下头,下意识地卷起了右臂的衣袖。
然后,他的呼吸停滞了。
原本只覆盖到肩部的星纹,此刻竟然向下蔓延了少许,越过了手肘!而且,图案变得更加复杂、更加精密,原本就有的星辰旁边,多了许多更加微小、却同样清晰闪耀的新生光点,如同星云和星团般,环绕着主要的天体。整个星纹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动态的、蓬勃的生机,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比之前强大了何止一倍!
他……他真的得到了更多的力量。用那个羞耻到极点的理由。
千岁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既有获得力量的喜悦和激动,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羞耻感。
那位星灵巫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而他的圣印深处,竟然藏着这样一个……性格恶劣又爱喝酒的“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