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
我是人,万千人群当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人,亦是宇宙当中的一粒尘埃。
这里是「世界」,神的造物,我是人,亦是神的造物。
时间在流逝,生命亦在流逝,「世界」会死亡,人也会死亡。
神,亦会死亡。
钟声响彻云霄,无数的候鸟离开的祖祖辈辈居住的故乡。
石之海的海风吹拂过这座城市,吹拂过城市身后的群山。
千风的起点——格尔尼卡。
海风沿着夕阳下的海岸线,依旧吹拂着整个格尔尼卡,只是它带来的不再是安宁,而是灾厄。
战争在场海上打响了,格尔尼卡内的人民,怀揣着对战争宏伟场面的向往,来到了海岸边,和石之海舰队迎接共同的荣誉与胜利。
来犯的敌人,是北风的故乡——北天堂,北国。
乔妮薇尔是舰队中的一名后勤兵,负责救助伤员和搬运弹药。
身为舰队中为数不多的女生,她对战争其实是抗拒和恐惧的。
成为一名军人,对于格尔尼卡内的任何一个家庭而言,都是一种荣誉。
可是对于乔妮薇尔而言,并不是如此,荣誉换不来真正意义上的尊严,也换不来命运的公平。
入伍海军:
三年前,格尔尼卡军政处。
“我们看了你的入伍申请,很直白明了,入伍海军,你仅仅是为了可以获得一份不菲的利益。”
柯莫维奇,一名陆军将军,他坐在面试官们的正中间,询问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女。
“是,因为,我的家庭经济很困难,我所学习的知识,在现实中没有用武之地。”薇尔严谨的回答道。
“你的选择确实是正确的,因为现实社会就是百分之八十是垃圾场,那里什么垃圾都有,
但是军队里不允许有垃圾,所以军队尽量将垃圾变废为宝,实在无法转变的垃圾,我们也会扔回垃圾场里。”
坐在柯莫维奇左边的面试官,名字叫欧博尼斯,空军少校。
欧博尼斯的这个形容很贴切现实,一个笑话缓和了在场的气氛,只是唯独蔑视了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
可是薇尔却没有因此感到生气,也没有觉得欧博尼斯所言有问题。
生活在底层世界中的她,见到过最多的现象就是。
穷人们为了生活,可以放下虚无的尊严,可以背叛自己的家人朋友,给可以背叛自己。
她其实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她的父亲为了举报可得的十枚千风币,将她和母亲包装成了亵渎黄金教会的渎神者。
薇尔不知道自己和母亲是怎么在那黑暗的一天中活下来的,她只记得那些圣血神卫抛出的十枚千风币,让一个人变成了一头狼。
狼狈为奸中的那头饿狼,那副贪婪恶心的面孔,和周围那些咒骂的声音重合在一块,让她眼前的世界,更像人间地狱了。
回到现实中,薇尔麻木的看着高位上的几人,他们是决定她命运的人,神圣不可侵犯,不可质疑。
“抱歉,我的这位同志习惯如此,但是这毕竟是现实。”破天荒的,掌权者居然会意识到自己所言的不妥,而主动道歉。
薇尔一时间愣住了,她从未听到过任何人会对她这样的贱民道歉,因为就连她那半身不遂的母亲都曾经无数次强调过:
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自我赎罪而生,天生的贱命是我们永远没法摆脱的命运。
那些代替神惩罚我们的人都是圣人,神主在上,我们不应该心存怨恨。
“怎么,感到了不可思议?”柯莫维奇放缓了语气,露出一抹平易近人的笑容,关切道。
薇尔依旧哑口无言,只能默默点头,以示自己的震惊。
“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欧博尼斯语气依旧高昂的说道,“毕竟在你的第二份申请当中,你居然提到了对这次面试存在的特点:
石之海高风险作战招募指令,十七方驻军共同签署了最高收入和赔偿招募指示。”
欧博尼斯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薇尔,看着她原本震惊的面容再次转变为了麻木,他才满意的继续说道。
“直白点讲,就是这十七方驻军为了让这个垃圾场里的垃圾们,愿意主动成为炮灰而开出的诱人条件。
原本我们以为,要命的不回来,来的都是不要命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我的想法应该有点偏差。”
“我们发现了一个要命还要钱的来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还是一个姑娘。”柯莫维奇接过话来,精准戳中话题本质。
“是,我确实怕没命,但是最起码在死前我还能燃烧自己为数不多的价值,换回点利益与价值。”薇尔鼓起勇气,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倾诉了出来。
“那么,你想加入那个军种?”柯莫维奇最后问道,这就代表了薇尔已经成功获得了入伍的资格。
“海军,最前线的石之海舰队。”乔妮薇尔最后郑重的回答道。
“勇气可嘉,好吧,经过一周的政审,你通过了最高招募指示的入伍申请,”柯莫维奇没有与旁人商讨,便下达了结果。
“列兵乔妮薇尔,格尔尼卡军政处及十七方驻军将与你签署服役契约,条件就不说了,如你所见所闻。
你将于两周后入驻石之海舰队一队,职务为后勤兵。”
薇尔在听到这则通知后,永远疲惫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缓缓站起了身子,颤抖的在那份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祝你好运,地下城的渎神者。”在她立刻面试厅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欧博尼斯那轻蔑的祝福。
此刻,乔妮薇尔怔住了,她不敢相信,这位高高在上的人,居然揭露了她至今都无法摆脱的罪名。
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乎她这样的蝼蚁的命运,和那些过往。
看着薇尔逃也似的离开,柯莫维奇这才板起脸来训斥欧博尼斯。
“以后,你给我少点使用你的能力,随意窥探他人命运不是我们的行事作风。”柯莫维奇厉声说道。
“得了吧主子,石之海纷争的源头,不就是你的老熟人,柯伦爱杰谜主导的吗?你没必要那么惺惺作态。”欧博尼斯笑着回答,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柯莫维奇一时语塞,欧博尼斯没有说错。
格尔尼卡确实是个好地方,优美的环境和那些历史悠久的文明古迹,诸多优点的加持下,格尔尼卡如同天堂般存在于外人的内心当中。
但是,天堂之下,便是地狱,这里是八个无国际地区的和两个海洋的切割点。
地缘政治之下,一切美好皆是人们的幻想,在如今这个混乱的时代,格尔尼卡就是一个战争牢笼。
有的人想要出去,因为他们不想继续呆在这个人间地狱,
外面的人想要进来,
为了虔诚的信仰,为了传闻中的财富,为了一睹世界风景其一的真容。
深陷其中掌权者们想要出去,摆脱战争的泥潭,摆脱权利的纷争。
旁观的掌权者们想要入局,将数百万格尔尼卡人民的性命视为草芥,将他们作为利益高墙的基座。
昔日的筑城者:
波利犹托来到了高墙173号,地下城服务中心的邮局,每月一次往家中寄信的习惯,已经持续了三年了。
身为这个家中最后的顶梁柱,十七岁的波利犹托放弃了学业,选择继承自己父亲的衣钵,前往地下城最危险的地方——筑城边界。
犹托的父亲,在五年前的图里年之战中,被炮火震碎的高墙上,一棵巨石轻易的夺走了他的生命。
后来两年,犹托和她的母亲以及年幼的妹妹波利兰伽靠这政府那少的可怜的补偿,勉强过活。
但是在三年前,政府以军备扩充为由,将他们家的持续补助停了,为了生活,少年踏上了父亲曾经战斗的地方。
今年和三年前一样,工人运动依旧剧烈。
地下城卡忒比安区内,以筑城者为主的工人们,举着反战反贵族的旗帜,一次次的罢工,一次次的提起诉讼。
和过去一样,暴力油然而生,流血无法避免,只是过去的筑城者们故事更加悲壮。
如今的筑城者们,不过为了那些蝇头小利而发泄对贵族的怨恨和对彼此存在的仇恨。
波利犹托在偶然间,了解到了父亲死亡的情况,其中另有隐情。
在工人代表的地下室内,波利犹托为了加入这个“反抗组织”,准备亲自见一面那些代表,毛遂自荐一番。
但是在一墙之隔外,他听到了有关父亲的过往。
“费德勒,你忘了当年波利格是为什么而死的吗?”木藤代表气愤的质问道。
“是,我没有忘记,但是那又如何,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继续他们所做之事!”费德勒回答道。
“你认为,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和形同虚设的行动,真的有继承到他们的精神吗?真的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工人吗?”木藤直接将问题搬到明面上来讲。
犹托在那天晚上,了解到了父亲的死因,和过去工人们悲凄且辉煌的事迹。
他的父亲,在筑城工作之时,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城墙的构造,居然是用无数死去的人来堆砌的。
这件事情很快在筑城者之间传开了,恐惧和愤怒并存于工人们的心中。
他们害怕自己将来成为这面强的一部分,成为打造自己的牢笼的一部分。
他们愤怒,愤怒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地位卑贱,但是即便卑贱,也不应该成为一面墙的耗材。
后来,犹托的父亲波利格和费德勒,木藤等人,将工人们凝聚在了一起。
一个庞大的工人组织诞生了,但是在漫长的斗争岁月中,他们触及到贵族和掌权者们的利益越来越多。
而促使波利格选择工人运动的源头,来自其中一个原始利益纷争。
波利格救出了一个被宪兵队伍在高墙上秘密处决,并推入高墙内的人。
波利格阴差阳错之中,发现那个人居然还有一口气活着,和他的几名工友,救出了那个人。
直到后来,那些贵族们知道了他们坚决要杀死的人,居然还活着,并且一直被工人组织保护着。
消灭这个烦人的蚁群的理由,便就此产生。
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犹托并不清除,他只知道在木藤口中,那是个会点石成金的人。
这是在犹托父亲临死之前,向木藤等人公布的事情。
点石成金,那个人有着这样的能力不应该成为新的贵族吗?
为什么会被贵族所抹杀?
那个人明明可以帮助工人乃至人民们摆脱苦海玩,那么祂又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诸多疑问困扰着犹托,但是如今的他,有机会接触到当年的真相了。
在他加入工人组织后,木藤和费德勒得知了他的生世,热切的将他拉入了内部组织。
同时,他的工作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了,但是仍需每天工作十个小时。
多出来的时间,犹托开始学习那些他在学校内没来得及学到的东西,和那些“先进”思想。
慢慢的,他接触到了组织的发展史,从而了解到了父亲的过往。
那个人被父亲等人成为点金小姐,原来有着点石成金能力的那个人,是个姑娘。
犹托到了当下,有着想要找到那个姑娘的下落,因为他在组织叙事录中得知,那个姑娘没有死,而是消失在混乱当中。
这般毫无头绪的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是年轻的犹托,依旧怀揣希望。
为的只是一个真相,父亲和组织的真相,与那些敌人对抗的真相。
为什么不问木藤他们,犹托尝试过,但是那些过去和他父亲一样,心存纯粹理想之人,早已经变了。
他们早已“死”在那场事故和暴力镇压当中,犹托很肯定自己的这一观点。
木藤为了保下被抓工人的性命,卑躬屈膝的献礼和求情,费德勒为了让工人们吃饱饭,开始倒卖违禁品给那些穷人。
种种作为,放在犹托眼中,便是背叛理想和自我的行为。
历史即将重演,新的一场纷争悄然到来。
井卡冬的矿工
这天,井卡冬区的矿道,又开始了一场新的挖掘。
因为矿工们挖掘前,必须要先靠炸药炸开前面的岩石,把内部的毒气给燃烧殆尽,在确保安全后,才可以开始挖掘。
爆破工程,需要军方的监视,为的就是避免类似于筑城者工人运动的情况发生。
炸药被军方严格管控,而且曾经就有过矿工盗取炸药,把在工作中看着不顺眼的同事炸死炸伤的情况。
后来,教堂也横叉来一脚,以祈祷之名,来不少矿道发掘财富,理由很简单,格尔尼卡这个地方,如外界传言一般,地下“都是”黄金。
而矿工们,同样会来到安全地带,观看爆破的全过程。
对于他们而言,这可是难得的表演,长期以往在逼仄的空间工作,连说话都是中奢侈,他们感受到的只有极致的压抑。
而爆破工程,一场来自爆炸的艺术,可以有效的帮助他们缓解那种压抑,以及宣泄自己心底的诸多负面情绪。
尤门塔在拥挤的人群中来回走动,四处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
“你们有没有见到婕秘厄露?”尤门塔逮到熟人就问。
“露露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我记得,她随着第一批女子工程队入场的。”
“你去问问科秘瑞,她在女子三队的领队。”
“我靠,厄露到底去哪里了?”尤门塔一边跑一边朝女子三队跑去。
在快到女子三队时,和科秘瑞撞了个满怀。
“你看到露露了吗?”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到。
“不是,她不是一直跟着你的吗?”秘瑞着急的质问道。
“是啊,可是我一转头人就不见了!”尤门塔抓耳挠腮的问道。
二人只能加快寻找速度,因为在爆破现场,无论是否撤到安全地带,观看都是具有危险性的。
二人穿梭在人群当中,距离爆破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可是二人还是没有找到厄露。
“淦,这丫头不会还在矿井里没有出来吧?”尤门塔靠这一台挖掘机喘着气,思绪混乱的说道。
“只能去报备了,如果真的出了以为,我们……”科秘瑞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诉说着可能。
“不会的,露露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找屹岭,让他帮我们想想办法。”尤门塔从背后掏出了电报机,开始联系屹岭。
而在通话的过程当中,尤门塔是又着急又心疼。
因为除了在工作期间,勘探员使用电机的电费工地会报销,但是非工作期间使用,电费可就要从他们的工钱里扣了。
而一分钟就要花掉两毛钱,勘探员一个月的收入才四块钱不到。
“哪位?”屹岭沉稳的声音传来,这人尤门塔安心了些许。
“峥哥,露露不见了,我和阿瑞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你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尤门塔语速极快,好在屹岭听清楚了。
“什么?她不一直跟着你们吗?”屹岭听后,也焦急了起来,语气有点生气的反问道,“真是的,你们去六号矿井找找,她可能在那里!”
“好,我们这就去!”尤门塔挂断了电话,拉起科秘瑞就往后方跑去。
秘瑞不解的询问尤门塔的要去哪里,尤门塔只说,屹岭好像知道厄露在六号矿井。
二人快马加鞭的往早就已经固定好的六号矿井跑去。
由于六号矿井的情况比较特殊,煤矿是垂直往下挖的,所以矿井也是垂直的,而不是纵横交错斜着往下的。
倒计时来到了最后十秒,六号矿井的三个巨大的入口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最后时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地动山摇的事态传来。
而在二人眼前的六号矿井,其中一个入口内升腾起了一道黑烟。
看到这一幕,二人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厄露可能已经九死无生了。
可是二人还是怀有侥幸心理,带上下降装备就打算下井,就算厄露死了,他们也要给这个孩子收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