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乐蒂的思绪像缠在一起的丝线，圣光教会的刻板，暴食教会的贪婪，艾萨克森家族的阴鸷，魔女的诡谲，兽族的狂野，甚至那个只瞥过一眼的精灵，似乎也带着不明的目的在找她。
不知不觉间，她竟被这么多势力盯上，每一股都藏着不怀好意。她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找个安全的角落，安安静静做个普通人，没人打扰就好。可现实偏不给她这个选择，一波又一波人主动找上门，想逃都逃不掉。她清楚自己的实力，离开这些人庇护，独自闯入外界只会更危险。
魔女的身份，真是个甩不掉的麻烦。
这条走廊怎么好像走不完？佩乐蒂忽然回过神，来时明明连一分钟都用不了，回去的路却已经走了快五分钟。时间明显不对，她本身实力微弱，能察觉到异常已是极限，真要解决还得靠绯夜。
“绯夜，你没觉得这条路不对劲吗？”
“不对劲？绯夜没感觉到呀。”
话音刚落，走廊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佩乐蒂隐约看见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
“唔，现在感觉到了！”绯夜立刻凑到佩乐蒂身边，带着邀功的雀跃。
“好了好了，这时候再没察觉才是傻子吧。”佩乐蒂无奈摇头，目光落在那道黑袍身影上。对方静静站着，像是特意等她主动走过去。
多半是暴食教会的人，刚好在她解决完厨房那些教徒后出现。这么说来，伊莲那边说不定已经暴露，甚至已经打起来了。佩乐蒂稍作思索，随即放下心，伊莲的实力自保应该没问题。
她握紧绯夜的手，给自己壮了壮胆，一步步走到黑袍人面前。
“喂，你是谁？”
“你好，佩乐蒂小姐，终于等到你了。”黑袍人从袖袍中伸出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安分地交叠在身前，声音如同天籁般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听声音，应该是位女性。
“啧，路就这一条，你堵在这儿，我不找你还能找谁？”佩乐蒂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也是呢……”黑袍少女沉默了片刻，随后抬手扯住黑袍边缘，缓缓露出了真容。
那是个留着黑色短发的少女，涂抹着厚重的黑色口红，苍白的面庞透着浓烈的非人感。厚重的黑袍堆在肩上，衬得身形有些臃肿，唯有衣襟敞开的缝隙能看出她身形极瘦，像是许久没吃过饱饭。她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连皮肤都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外表看着十分年轻，眼神却透着长辈般的沧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暴食教会的大祭司，同时也是教主的侍女利尔娜。你可以叫我娜儿。”
“大祭司还能兼任侍女？”佩乐蒂挑眉，觉得有些荒谬。
“个人爱好而已，大祭司的事务不多，我闲不住。”利尔娜如深渊般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像弯漆黑的月牙。
“坏家伙！要打就快点，别在这里浪费时间！”绯夜猛地向前一步，小小的身躯绷得笔直，恶狠狠地盯着利尔娜。
佩乐蒂有些意外地看向绯夜，以往这孩子总是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事事都听她的，从未主动说过话。像这样主动放狠话，还是第一次。想来，之前有人给她下毒的事，是真的触到绯夜的底线了。
利尔娜连忙摆手，语气急切起来：“等等，我不是来打架的，是来和你谈判的。”
“谈判？”佩乐蒂抬手按住绯夜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抚她。
“姐姐……”绯夜仰头看她，眼神里还带着怒气。
“绯夜，听话。”
绯夜乖乖低下头，却还是悄悄搂着佩乐蒂的腰，冲利尔娜做了个鬼脸。
利尔娜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说真的，阿明的手下里能有你这样愿意正常交流的人，我真的很开心。”
“别扯这些没用的，说正事，你想干什么？”佩乐蒂打断她，语气带着警惕。
“抱歉，是我失言了。”利尔娜收敛了笑意，“我的要求很简单，佩乐蒂小姐，不要再干涉教会与帝国之间的冲突，这样对我们都好。”
她的语气相当诚恳，佩乐蒂听不出半分虚伪。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觉得可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敌人。”
“不，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成为同伴。”利尔娜摇摇头，语气异常笃定。
佩乐蒂心中一动，越发觉得对方是来拖延时间的。她不想再耗下去，正想让绯夜动手，却听见利尔娜忽然开口：“你们两个，都不是人类吧。”
绯夜举起的手瞬间停在半空，扭头看向佩乐蒂，眼神里满是诧异：“姐姐，她好像知道什么。”
“啧，怎么感觉全世界都知道我不是人类了，这也太离谱了。”佩乐蒂咂咂嘴，最终还是妥协，“好吧好吧，我信你这一回，说正事。”
“你看，你本就不是人类，根本没必要卷入人类之间的争斗。放任他们自相残杀，保全自己不好吗？”利尔娜的声音带着蛊惑，“他们能给你的，我能给你；他们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不再插手。”
“首先，我并不觉得自己不是人类。”佩乐蒂立刻纠正她。
“可那些人类，就连血脉相同的同类都未必会当作同族看待，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存在？”利尔娜的话像一根针，刺中了佩乐蒂心中的隐忧。
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隔阂，她当然清楚。贵族天生带着优越感，从不把底层民众放在眼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利尔娜这句话，似乎还有更深的含义。
佩乐蒂正犹豫着，利尔娜忽然朝她伸出手：“跟我来。”
话音落下，周围的黑暗迅速褪去，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佩乐蒂瞳孔骤缩，眼前不是熟悉的走廊，而是城门外的山野。这个利尔娜的实力深不可测，竟然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她和绯夜带到城外。
乔苏娜那边会不会有危险？一个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利尔娜站在不高的断壁上，朝她招了招手。
“姐姐，小心点。”绯夜紧紧拉住佩乐蒂的衣角。
“嗯，我知道。”佩乐蒂半信半疑地走上前，顺着利尔娜的目光看向断壁下方。
十几只身形巨大的秃鹫栖息在堆积如山的白骨上，正用锋利的鸟喙啄食着腐肉，吞咽声在空旷的山野中格外刺耳。那些骨骸数量惊人，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有些颅骨上还能看清残留的轮廓，竟是些容貌秀丽的女孩。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佩乐蒂看清眼前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抓住利尔娜的袍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利尔娜蛊惑她的幻觉。
可是眼前看到的，闻到的，以及耳边传来的骸骨被秃鹫拨动，产生的碰撞声，无比清晰。
她看向绯夜，企图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是假的”。
但绯夜只是摇摇头，幅度不大，却彻底粉碎了佩乐蒂的幻想。
利尔娜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没有作假，这是法利萨城外真实存在的景象。佩乐蒂，假如当初你没有去图书馆，没有遇到那些人，这些人的下场，就是你的归宿。”
“我没必要骗你，暴食教会从来没把你和你妹妹当作敌人。”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不信，回去之后可以自己来看看，从西门出去，不到一千米就能找到这座人类为同类准备的墓场。”
利尔娜转头看向佩乐蒂，眼神深邃：“看清这些贵族的真面目后，你还能再相信他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