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里，尘埃在微弱荧光中浮沉，佩乐蒂的影子被拉得颀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凯尔笛墨兹的声音低沉绵长，裹着陈年旧事的晦涩，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全是门外贵族们虚伪的谈笑，那些带着铜臭与傲慢的气息，隔着门板都让她胃里翻涌。
她不是愿意和这位教宗共处一室，只是比起应付那些表面恭敬、实则觊觎她身上秘密的家伙，这逼仄的黑暗反倒成了暂时的庇护所。
教宗的无可奈何里藏着身不由己的悲哀，可那些贵族的贪婪与卑劣，是纯粹到让她作呕的肮脏。
相对于教宗的无可奈何，那些贵族的行径更令她作呕。
“够了……我走了。”
佩乐蒂打断凯尔笛墨兹未竟的话语，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厌烦。
她循着荧光摸索到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回头唤了声“绯夜”，便率先迈出门去。
穹顶上的水晶灯暗淡许多，只有几盏灯还在凉着，教堂里远没有刚刚的朦胧感，路上佩乐蒂没有看到一个人，偌大的教堂空荡荡的。
“绯夜，在你的记忆里，清橙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佩乐蒂看着绯夜，第一次感觉自己对于未来是那么迷茫，不知所措。
她突然想起，既然清橙是未来的自己，那么她应该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并不是模仿她做过的事情，佩乐蒂只是想知道，那个未来的自己面对这样的世界做出了怎样的回答。
绯夜轻微点头，在这漆黑的教堂里，她的动作几乎看不见。
她不想看到清橙经历过的事情发生在佩乐蒂身上。
可看到佩乐蒂现在痛苦的样子，她的心里不忍看到佩乐蒂继续这样下去。
“那……你能说说，她是怎么做的吗？”
“姐姐她和我说过，人类当了几千年的卑劣者总该有个结局，于是她推翻了几个人类国家，建立新的秩序，归还境内的所有兽人以及部分领土，和那位兽族的王女建立很好的关系，姐姐甚至还带着绯夜和她见过几次。”
“姐姐就是太善良了，明明很多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却还是要帮助她们，才会变成那样……”
“变成什么样子？”佩乐蒂不禁反问。
“还有，如果清橙真的在帮助兽人，为了他们归还领土放弃战争，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杀我？”
绯夜沉默片刻，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永远埋在心里，就算自己不说，佩乐蒂也会在未来从某个角落知道这件事情。
“都是那群金毛哥布林的错！”一想到这件事情，绯夜的脸颊顿时鼓起来。
“金毛哥布林？”佩乐蒂听到这个称谓一愣，哥布林这个魔物种族不是几百年前就灭绝了吗？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绯夜说的是精灵。
毕竟这个世界上尖耳朵的种族只有精灵和血族，作为千年前血族皇女的绯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这个称呼叫血族，更何况佩乐蒂没有记错的话，血族绝大部分发色都是和她一样的白色。
金毛，尖耳朵，是精灵没错了。
“对！就是他们。”绯夜语气里难得带上怒气，情绪失控，这才把清橙的事情讲出来。
“从未来回到过去这种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第三任精灵王在数百年前和腐朽之神达成契约，把整个世界的时间倒流到玛夏姐姐刚刚成神的时候，想要拯救自己的妻子，结果这一次他和自己的妻子全被玛夏姐姐杀了。”
“只给精灵族留下腐朽之神的契约，依照契约的内容，倒流时间的代价为精灵族世代信仰的世界树，精灵想了很多方法都无法阻止腐朽之神，最后想到让姐姐去帮助她们。”
“清橙？精灵族不是有自己信仰的神吗？为什么不让自然之神去帮助她们，反而去找清橙？”佩乐蒂发出疑问。
“还不是因为姐姐是光明之神大人唯一的神眷，她们觉得，光明之神大人一定会帮助姐姐，才让姐姐去找腐朽之神。但谁都没有想到，姐姐回来完全变了个人，亲手毁灭了世界树，覆灭精灵族，然后是人类，兽族，血族，毁灭了整个世界，再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佩乐蒂站在原地，嘴张的能装下一颗西瓜。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绯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清橙就去了一趟世界树，回来就成神，还把世界给毁灭了？“
绯夜点点头。
太过离谱了。
离谱到佩乐蒂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代入一下兽族王女的视角，一个人类说着要拯救她的国家，归还领土，遣返族人，自己和她的关系非常好，甚至称得上芳心暗许。
直到一天，手下传来那个人类平推其他几个国家的消息，以为兽族终于熬出头的时候，对方过来二话不说杀了她所有的族人，还在物理上和她掏心掏肺。
啧，绝望感一下子拉满了是怎么回事？
突然能理解那个王女重生回来是种什么心情了。
这种先给你希望，然后是无尽的绝望，这种感觉换作是谁都会崩溃。
而那个被卡洛琳带走的精灵毫无疑问是过来找自己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也是重生回来的。
“啧，不是说从未来回到过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吗？这一下子来这么多，代价呢？！”佩乐蒂看着绯夜，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绯夜不知道诶，”绯夜挠了挠头，声音软软的，“也许是腐朽之神忙着砍世界树，没时间要代价吧？”
“他都能让时间倒流，还能没时间？”佩乐蒂忍不住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没有来找绯夜，也没有来找乔苏娜，而在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的情况能和腐朽之神达成契约的只有清橙。
也就是说，绯夜她们也许不是没有付出代价，而是被清橙一个人承担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
她一定和腐朽之神达成了某种合作，条件之一就是让清橙毁灭世界，清橙没有心理负担，因为她知道在这之后腐朽之神会让时间回到过去，被她杀死的人都会复活。
可她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累赘回来……
佩乐蒂忍不住吐槽，自己回来就行了还非要带着这么多人一起重生。
她脑子是怎么想的？
这不是给她增加难度吗？
得了，至少知道兽族为什么追杀自己。
知道这些东西，总比当个无头苍蝇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