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腐朽之神同意清橙带着那么多人回到现在，甚至不影响过去的自己？
佩乐蒂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心头沉甸甸的。
清橙付出的代价，早已超出她的认知边界，任凭她绞尽脑汁，也猜不透那背后藏着怎样的沉重。这个问题，终究只能亲自去找腐朽之神，让祂亲口给出答案。
“绯夜，腐朽之神现在还在世界树，对不对？”她侧过头，目光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
绯夜浑身一僵，下意识攥住佩乐蒂的手腕，指节泛白，那双往日里总含着柔光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你要做什么？”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想知道清橙和腐朽之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佩乐蒂迎上她的目光，连忙补充，“不是为了精灵族，只是为了清橙。”
她太清楚，在绯夜面前提及这个话题，无异于在布满爆破符文的草地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引爆少女心底的偏执与恐慌。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佩乐蒂轻声追问。
“我……”绯夜指尖死死捏住裙摆，丝绸被揉出深深的褶皱，她犹豫了许久，声音低得像蚊蚋。
“可是，我怕你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变成清橙那般，带着一身看不清的伤痕，沉默得让人心慌。
“没事的。”佩乐蒂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轻柔却坚定，“到时候绯夜跟我一起去，我们两个一起，好不好？”
“一起……”绯夜眼中的空洞终于裂开一丝缝隙，她抬起头，望着佩乐蒂认真的眉眼，重重点头。
“好！”
“那，姐姐，你接下来想怎么办？”绯夜轻声问。
佩乐蒂垂下眼帘，望着脚下漆黑的台阶，声音带着几分茫然：“我……还不知道。”
清橙面对人类如今的困局，选择靠自己的力量去改变。那她呢？她留在这儿的意义，又是什么？
思绪纷乱间，佩乐蒂的目光突然被台阶下方的一道身影吸引。
记忆中那个总是端着候补圣女仪态的少女，此刻全然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台阶上，洁白的礼服裙摆蹭满了灰尘，甚至还沾着几根草屑。她左右手各攥着一串滋滋冒油的烤串，脸颊鼓鼓的，像只塞满了食物的小松鼠，嘴角还挂着未擦干净的油渍与孜然粉。
乔苏娜？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这般不修边幅地吃着烤串，活脱脱像个没人管的小孩子。
佩乐蒂带着满心疑惑，拉着绯夜悄悄走近。乔苏娜完全沉浸在美食里，丝毫没察觉身边多了两个人，只顾着大口咀嚼，时不时还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
“好吃吗？”佩乐蒂看着她毫无形象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啊？！”乔苏娜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烤串差点脱手而出，酱汁溅到了礼服上。
看清来人是佩乐蒂，她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嗔怪道：“是你啊，吓死我了！”
“你在这里……吃烤串？”佩乐蒂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淡蓝蔷薇的洁白手帕，上前一步，一只手轻轻掐住乔苏娜的下颚，另一只手仔细擦拭着她脸上的调料碎屑。
“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注意形象。”
乔苏娜乖乖仰着脸任她擦拭，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回来的路上看到路边还有个烤串摊，这么晚了还没收摊，摊主生活肯定不容易，我就多买了些。”
“这也叫‘多买了些’？”佩乐蒂指着她脚边牛皮纸上堆积的签子，足足有二十多根，无奈地摇了摇头。
“圣女也会吃肉吗？”绯夜站在一旁，看着乔苏娜一脸满足的模样，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懵懂。
“我只是候补圣女，重点是‘候补’！”乔苏娜立刻挺起胸膛，强调道，随即又垮下来，一脸委屈。
“再说了，今晚的晚会被搞砸了，我一口饭都没吃上，大晚上的总不能让我饿肚子吧？”
她晃了晃左手的烤串，递到佩乐蒂面前，“来两串吗？还热着呢。”
佩乐蒂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了过来，自然地坐在乔苏娜身边的台阶上，学着她的样子咬了一口。
“等一下！”乔苏娜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放下手里的烤串，双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
“怎么了？”佩乐蒂被她吓了一跳，停下了咀嚼。
“你别动！”乔苏娜说着，两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覆上佩乐蒂的脸颊，像揉面团似的轻轻揉搓起来，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别揉了，瘦不了惹……”佩乐蒂被她揉得脸颊发烫，忍不住伸手拍开她的手，哭笑不得地问，“你到底要干嘛啊？！”
“嘻嘻。”乔苏娜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明意义地笑了起来。
“对嘛，这样才对！你从刚才过来就一直眉头皱着，脸上写满了疲惫，就算长得再好看，耷拉着脸蛋也会变难看的，要多笑笑。”
“耷拉着……脸？”佩乐蒂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紧绷着，带着一丝僵硬。她转头看向绯夜，试图寻求确认，绯夜连忙点头，眼神里满是认同。
原来，自己的疲惫与焦虑，早已写在了脸上。佩乐蒂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低头咬了一口烤肉，慢慢咀嚼着。
肉已经有些凉了，口感偏硬，算不上美味，还带着一股明显的辣味——她记得，乔苏娜向来不喜欢吃这种刺激性的食物。
“怎么样？好吃吗？”乔苏娜低下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里面好像盛着星光，满是期待。
“嗯，好吃……谢谢。”佩乐蒂咽下嘴里的肉，抬头对她笑了笑，眼底的阴霾散去了些许。
“跟我客气什么呀！”乔苏娜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熟悉的暖意。
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佩乐蒂的眼睛突然一阵模糊。周围的光影似乎在扭曲，乔苏娜的身形渐渐变小，背景变成了长满杂草的山坡，年少的少女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甜甜的麦芽糖，对着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粹，眼里没有一丝杂质。
“你怎么哭了啊？”乔苏娜察觉到她的异样，顿时慌了神，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却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沾着辣椒粉，又急忙缩了回去，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没事。”佩乐蒂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
贵族的规矩，教会的束缚，精灵族的困境……这些东西，她可以根本不在乎。
作为教会第一候补，暴食教会的目标肯定有她。
能好好保护好身边这个没心没肺的少女，或许，就是她选择留在这里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