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柏娜死死攥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火焰几乎要灼烧到自己的皮肤。
“把那些勉强还能认出来的残骸整理好带回去,逐个排查有没有亲人在世,再彻底清查法利萨近期的人口失踪情况,一个都不要放过。”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话音未落,爱尔柏娜纵身跳下断壁,脚下的骸骨被踩得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断壁下早已等候着几名女仆,正按照她先前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处理现场,见她这般模样,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小姐,这里还有活着的人!”一名女仆突然惊呼出声,声音里带着惊喜与急切。
“什么?”爱尔柏娜心头猛地一惊,快步跟着那名女仆来到一处狭窄的山壁裂缝前。
这地方狭窄得甚至算不上山洞,洞口被茂密的杂草遮掩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女仆细心,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还藏着人。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你还好吗?”
“不要!不要过来!”裂缝里的少女看清爱尔柏娜身上华丽的贵族服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尖叫着拼命往裂缝深处缩去,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眼里满是恐惧与绝望。
“别叫!”爱尔柏娜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威严。
或许是这声音太过有震慑力,裂缝里的女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爱尔柏娜放缓了语气,耐心说道:“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说出来,我不杀你,还会保护你。”
她知道,眼前的少女定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惧,对贵族早已失去了信任。
“……庭院。”少女沉默了许久,才颤抖着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仅仅两个字,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爱尔柏娜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用力握拳,重重地砸在旁边的石壁上,石壁瞬间裂开一条细密的缝隙。
周围的女仆和卡萝尔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不敢出声。
“好。”爱尔柏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们带她回去,好好照顾,她的名字、身份,这些都慢慢问,务必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留下这句话,爱尔柏娜转身独自回城,吩咐守卫暂且不要关闭城门后,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佩乐蒂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乔乐迪,根本就不能被称作是人。
爱尔柏娜站在佩乐蒂的房门外,抬手想要敲门,指尖却在触碰到门板的前一秒停住,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愧疚。
在佩乐蒂眼里,自己和那些草菅人命的贵族恐怕根本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甚。毕竟自己也是这腐朽贵族体系中的一员,享受着特权,却对平民的苦难一无所知。
回想起白天佩乐蒂看向自己时,眼中那难以掩饰的失望,爱尔柏娜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密密麻麻的疼。
门内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还有绯夜稚嫩的嗓音,清脆又带着几分好奇,打破了门外的沉寂。
仅仅隔着一扇门,却仿佛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是平静与温暖,门外是残酷与黑暗。
最终,爱尔柏娜还是缓缓放下了手,转身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有颜面去面对佩乐蒂。
“姐姐,她没敲门诶。”房间里,绯夜抬眼看向佩乐蒂,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佩乐蒂低头整理着桌上的信纸,语气平淡无波:“那就不用管她了。”
她早已不奢望爱尔柏娜能真正理解自己,更不指望这位公爵小姐会为平民挺身而出,刚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她甚至没有抬头。
“话说姐姐在给谁写信啊?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能知道。”绯夜凑到佩乐蒂身边,好奇地眨了眨眼。
佩乐蒂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柔和,轻轻揉了揉绯夜的头发,笑着说道:“这个……也不是不能说啦,是给乔苏娜的。”
爱尔柏娜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只记得昨夜回到房间,沾到床铺便卸去了所有力气,不知不觉就坠入了深眠。
醒来时,身上柔软的真丝睡衣陌生又熟悉,指尖摩挲着衣料,这一定是卡萝尔回来时悄悄给她换上的。
“卡萝尔!”她哑着嗓子大声叫喊,揉着发痛的脑袋,动作急切地滚下床单。
不过是睡了一觉,浑身却像被重物碾过般酸痛,大脑更是昏沉得像裹了层浓雾,连思考都变得迟钝。
“小姐?您睡醒了?”卡萝尔的声音伴着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卧室门被一把推开,她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担忧。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爱尔柏娜没顾上寒暄,直奔主题。
“回来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过。”卡萝尔据实回答,目光落在爱尔柏娜苍白的脸上,隐隐有些不安。
“那……佩乐蒂呢?”爱尔柏娜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衣柜,取出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换上,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瞥向门口悬挂着的佩剑。
卡萝尔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早上的时候,佩乐蒂小姐带着绯夜小姐离开了。”
“离开?去哪了?”爱尔柏娜系腰带的动作猛地一顿,心头莫名一沉。
卡萝尔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佩乐蒂小姐没说去向,但……她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一件没剩。”
全都带走了……
爱尔柏娜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太清楚佩乐蒂的处境了,身为平民的她遇到这种事情能稳住心态就已经很不容易,选择离开这里,其实再合情合理不过。
这样也好。
佩乐蒂是魔女,本就不属于人类的世界,不属于这座喧嚣的城市,她的归宿应该是那座隔绝尘嚣的高塔,只有那里,才能让她远离纷争,获得真正的安全。
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好……我要去一趟教堂。”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语气重新变得坚定。
昨天关于血族的发现还没来得及告诉教宗,这件事非同小可。当年人类能从血族的圈养中挣脱,教宗功不可没,如今血族有发动战争的苗头,放眼整个城邦,唯一有能力应对此事的,也只有教宗了。
虽然不知道佩乐蒂离开前有没有向教宗提起过这件事,保险起见,她必须亲自去一趟,问问教宗的意见。
“小姐!”卡萝尔见她转身就要走,急忙上前一步叫住她。
“怎么了?”爱尔柏娜正欲推门而出,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
“小姐,您的脸色差得吓人,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卡萝尔的目光满是关切,她看得出来,自家小姐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爱尔柏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一片冰凉。“在这里待着,我的脸色无论怎样都好不了。”
留下这句话,爱尔柏娜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宅邸。
坐上马车,车轱辘滚动的声响单调而规律,她靠在车窗上,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时间过得很快,马车缓缓停靠在教堂阶梯前时她只觉得才过去一分钟而已。
刚走下马车,一阵熟悉的笑声传入耳中,爱尔柏娜下意识抬头,迎面便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色长发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细碎的彩色光芒,即便裹在宽大肃穆的教袍里,也难掩其凹凸有致的身材轮廓。佩乐蒂正牵着绯夜的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与乔乐迪伯爵谈笑风生,姿态熟稔又自然。
“……佩乐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