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莎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抹异样的余光让她心头猛地一顿。
她顺着那道视线望去,浑身的血液瞬间仿佛凝固。
不知何时,街道四周已悄然涌现出大批身着帝国军服的士兵,密密麻麻地形成合围之势,每一双眼睛里都淬着不善的冷意,死死锁定着她们这支调律班小组。
心里咯噔一声,阿娜莎握着剑柄的手指骤然收紧。
刚才法肯纳那番关于边境防务的闲聊,那些故作爽朗的笑声,全都是拖延时间的幌子!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哈哈哈哈!”法肯纳终于撕下了伪装,仰头发出一阵嘲弄的大笑,眼神扫过阿娜莎铁青的脸,满是不屑。
“堂堂调律班二班长,面对陌生人的警惕性,竟然还不如自己押送的小姑娘,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啊。”
佩乐蒂站在阿娜莎身侧,手腕上的铁链还未解开,闻言只是淡淡抬眼,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慌乱,反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大概是被我刚才气糊涂了,脑子暂时转不过弯。”
她刻意说得轻描淡写,实则眼角的余光早已将周围士兵的站位尽收眼底,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脱身的可能。
阿娜莎没有理会佩乐蒂的插科打诨,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身后的调律班队员也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围拢过来的士兵。
“法肯纳,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法肯纳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双手一摊,语气轻佻:“没什么大不了的。久仰调律班的大名,今日难得遇上,手实在痒得厉害,就想和各位切磋切磋,看看所谓的帝国精英,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切磋?”阿娜莎怒极反笑,猛地拔出佩剑,剑身嗡鸣着直指法肯纳,剑芒凌厉如霜,“假扮帝国服役军人,蓄意围困调律班,按照帝国律令,当处极刑!”
贵族少女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对方,恨不得立刻将这虚伪的军团长刺穿。
“假扮?”法肯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挑眉反问,“二班长这话可就说笑了。我可是帝国骑士团的团长本人,刚才给你看过的证件,难道是假的?”
“证件作假,罪加一等。”阿娜莎毫不退让,剑尖微微前倾,周身已泛起淡淡的元素波动。
法肯纳闻言,抬手捂着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带着讥讽的笑。
“罪加一等……”他拖长了语调,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这帝国的罪名,还不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调律师和贵族,嘴皮子一碰就随意定下来的?所谓的律令,不过是你们用来谋取利益、打压异己的武器罢了。”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佩乐蒂突然开口,声音清澈得有些不合时宜:“你这么做,会死人吗?”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甚至带着点孩童般的直白,让正准备发怒的阿娜莎愣了一下,也让法肯纳停下了话头。
看着佩乐蒂那张略显苍白却神情认真的脸,法肯纳心里突然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这小姑娘,倒是比她身边的班长有趣多了。
“当然会。”法肯纳笑得愈发戏谑,眼神里满是残忍,“不死人的争斗,那还能叫战争吗?不过你放心,现在这条街上,除了我们,已经没别人了。要不要玩个猜谜?猜猜看,那些原本在街上的普通人,都去哪了?”
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骤然划破空气,久久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
阿娜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握着长剑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她怒视着眼前满脸戏谑的法肯纳,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杀了人还如此嚣张,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积压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阿娜莎手中的长剑瞬间燃起熊熊烈焰,灼热的火浪席卷开来,她带着满腔怒火,朝着法肯纳狠狠劈下。
火……
烈焰燃起的那一刻,佩乐蒂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眼前宛若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木屋,呛人的浓烟,母亲伸过来却终究无力垂下的手,还有那片吞噬一切的赤红……
红色在她的眼中不断扩大,最终彻底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耳边混杂着模糊的厮杀声,还有那道刻在灵魂深处的、震耳欲聋的嗡鸣,那是火焰吞噬一切时的咆哮,也是她年幼时绝望的哭喊。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她下意识地后退,体内的元素不受控制地涌动,带着她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冲出了士兵的包围圈。
直到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佩乐蒂才猛地回过神,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
调律班中都有操控冰、雷等元素的人,那么擅长用火的也并非没有。
这些日子,她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过面对火焰的场景,无数次告诉自己,她已经长大了,已经能保护自己了,那些恐惧早就该烟消云散了。
可当真正的火焰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才绝望地发现,心底的恐惧从未消散分毫。
那是对年幼时眼睁睁看着母亲葬身火海,却无能为力的自己的愤怒;是对没能抓住母亲最后一丝温度的后悔;是对自己弱小无能的深深自责。
这些情绪如同跗骨之蛆,早已刻进了她的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