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市立大学，还残留着暑假的慵懒气息。
香樟树的叶子被晒得发亮，蝉鸣声断断续续，偶尔有穿着军训服的新生在校园里穿梭，手里拿着地图，脸上满是好奇与迷茫。
若然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着书包带。
今天是大二开学日，她已经两周没见到魏晓筱了。
这两周里，她几乎每天都在纠结——漫展结束那天，魏晓筱反串程小时的帅气模样、挡在她身前的坚定背影，还有那个意外的拥抱，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她害怕这份喜欢会给魏晓筱带来困扰，更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越界，所以从暑假最后一周开始，她就刻意减少了和魏晓筱的联系。
微信聊天框里，还停留在两周前魏晓筱发来的消息：“开学一起去吃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吧，听说新换了厨师。”
若然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敢回复，只是默默把聊天框往上划，藏进了众多对话框里。
“若然！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然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到魏晓筱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她爱吃的草莓蛋糕——是市中心那家很火的甜品店的招牌款，每次去都要排队。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魏晓筱快步走过来，笑着把草莓蛋糕递给她，
“我还以为你会像去年一样，踩着上课铃进教室呢。”
若然接过蛋糕，指尖不小心碰到魏晓筱的手，像触电般快速缩回，小声说：“我、我想早点来图书馆查论文资料，下学期有《古代文学》的课程论文，提前准备比较好。”
她不敢看魏晓筱的眼睛，只能低头盯着蛋糕盒上的草莓图案，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魏晓筱察觉到她的异样，却没点破，只是笑着说：“正好，我也想找你一起去领新书，辅导员说今天上午必须领完，我们一起去吧？”
若然的心里咯噔一下，她下意识想拒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领新书是每个学生必须做的事，她总不能说“我不想和你一起去”。
“我、我先去图书馆放东西，你等我一下。”若然说完，不等魏晓筱回应，转身就往图书馆里跑。
她跑得很快，帆布包在身后晃来晃去，怀里的草莓蛋糕被撞得微微变形。
进了图书馆，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却没心思打开电脑查资料。
她看着窗外——魏晓筱还站在刚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给她发消息。
果然，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魏晓筱发来的：“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放好东西就下来。”
若然看着那条消息，眼眶微微泛红。
她知道魏晓筱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会记得她的喜好，会主动约她一起做事，可正是这份真诚，让她更加愧疚——她在刻意疏远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怕自己再和魏晓筱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说出“我喜欢你”，怕看到魏晓筱惊讶、回避的眼神，更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若然在图书馆里坐了十分钟，才慢悠悠地收拾东西，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
魏晓筱还在等她，看到她出来，笑着挥了挥手：“走吧，领书的地方在行政楼一楼，去晚了人就多了。”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气氛却格外尴尬。
以前她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从动漫新番聊到专业课老师，从食堂的饭菜聊到周末的计划，可现在，若然只是低着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偶尔回应一句“嗯”“还好”。
魏晓筱几次想找话题，看到若然疏离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政楼一楼的大厅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魏晓筱主动站在后面排队，让若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
若然坐在椅子上，看着魏晓筱的背影——她的头发比暑假时短了一些，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色，肩膀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很可靠。
她想起去年开学，也是这样排队领书，魏晓筱怕她累，让她坐着休息，自己一个人排队，还帮她把厚重的专业课本搬到宿舍楼下。
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魏晓筱的感情，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朋友很幸运。
可现在，这份感情变了质，让她连靠近都觉得害怕。
“若然，轮到我们了！”魏晓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若然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接过老师递来的课本，抱在怀里。
课本很重，压得她胳膊有些酸，魏晓筱伸手想帮她分担一些，却被若然躲开了：“不用了，我自己能拿。”
魏晓筱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没再坚持。
领完书，两人走出行政楼。
“要不要去食堂吃早饭？”魏晓筱问，
“食堂一楼的豆浆和油条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尝尝？”
若然摇摇头，抱着课本往宿舍方向走：“我、我还要回宿舍整理课本，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逃着离开的，没看到魏晓筱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递出去的纸巾——她看到若然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帮她擦擦。
回到宿舍，若然把课本放在书桌上，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她看着桌上的草莓蛋糕，包装纸上的草莓图案格外刺眼。
她知道魏晓筱是特意为她买的，那家甜品店离学校很远，要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还要排队半小时才能买到。
可她却连一句真诚的感谢都说不出口，只能用疏离的态度把对方推开。
若然拆开蛋糕盒，拿起叉子，小口吃着。
草莓很甜，奶油很细腻，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味道，可现在吃在嘴里，却觉得有些苦涩。
她想起暑假漫展结束那天，魏晓筱帮她挡开拥挤的人群，笑着说：“别怕，有我在。”
想起两人在海边拍摄时，魏晓筱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冻得发抖却还说“我不冷”。
想起魏晓筱把她们的 cos历程画进毕业创作，说“想把我们的故事永远记下来”。
这些温暖的瞬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拿出手机，打开和魏晓筱的聊天框，输入“对不起”，又快速删掉，换成“蛋糕很好吃，谢谢你”，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敢发送，只是把手机扔在桌上，趴在书桌上小声哭了起来。
她怕自己的喜欢会成为魏晓筱的负担，怕两人的关系会因为这份喜欢变得尴尬，更怕失去魏晓筱这个朋友。
所以她只能选择回避，选择疏远，哪怕这份选择让自己痛苦。
下午第一节是《古代文学》课，若然提前十分钟来到教室。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那是她和魏晓筱固定的座位，而是选择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旁边是墙壁，前面是高大的男生，正好能挡住她的视线，也能挡住魏晓筱的视线。
上课铃响前五分钟，魏晓筱走进了教室。
她习惯性地往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空着，眉头微微蹙起。
她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终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看到了若然的身影。
魏晓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若然旁边的座位坐下：“你怎么坐在这里？以前不是最喜欢靠窗的位置吗？”
若然的身体瞬间绷紧，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小声说：“我、我觉得这里安静，适合记笔记。”
她不敢转头看魏晓筱，只能盯着课本上的“唐宋八大家”，眼神却没有焦点。
魏晓筱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满是疑惑，却没再追问，只是默默拿出课本和笔记本。
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着韩愈的《师说》，若然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能清晰感受到身边魏晓筱的气息——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是她熟悉又喜欢的味道。
她的余光忍不住往魏晓筱那边瞟，看到魏晓筱正认真地记着笔记，侧脸在灯光下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若然的心跳瞬间加快，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看书，却在课本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圆圈，连自己都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下课铃响了，若然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跑，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魏晓筱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手里还拿着刚买的薄荷糖——是若然喜欢的口味，她本来想下课递给若然的，结果若然跑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开口。
“晓筱，你和若然怎么了？”陈玥走过来，看着魏晓筱手里的薄荷糖，
“以前你们俩下课都一起走，今天若然怎么跑这么快？”
魏晓筱摇摇头，把薄荷糖放进兜里：“不知道，她最近好像有心事，总是躲着我。”
陈玥皱了皱眉：“会不会是你哪里得罪她了？你想想，暑假最后两周你们有没有吵架？”
魏晓筱仔细回想，暑假最后两周，她们除了漫展结束那天见过一面，就没再见过了，连微信聊天都很少，怎么会吵架呢？
“没有，我们没吵架。”魏晓筱说，
“或许是她暑假玩得太累了，开学还没调整过来吧。”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清楚，若然的回避，绝不是“没调整过来”这么简单。
若然跑回宿舍，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通红，头发凌乱，眼神里满是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很懦弱，可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魏晓筱，面对自己的感情。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上弹出动漫社的群消息，陈玥在群里说：“明天下午社团招新，大家有空的都来帮忙，尤其是晓然 CP，你们可是社团的招牌！”
若然看着“晓然 CP”四个字，心里一阵刺痛。
她快速退出群聊，打开论文文档，却对着空白的页面发呆。
明天的社团招新，她不能去。
她怕看到魏晓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更怕自己的喜欢会被别人看出来。
她拿起手机，给陈玥发了条消息：“对不起，明天下午我要去图书馆查论文资料，招新可能去不了了。”
发送成功后，若然把手机扔在桌上，趴在书桌上，眼泪打湿了课本。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在伤害真心对自己的人，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地把魏晓筱推开，哪怕自己的心会像被刀割一样疼。
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停了，天色慢慢暗下来。
若然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草莓蛋糕，心里满是纠结与痛苦。
她不知道这份回避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放下魏晓筱，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只能选择这样做，才能不让自己的喜欢，成为魏晓筱的负担。
夜渐渐深了，宿舍里的灯都灭了，若然还坐在书桌前，看着魏晓筱的微信头像——是她们第一次一起 cos的照片，魏晓筱戴着五条悟的眼罩，她穿着硝子的白大褂，两人笑得很开心。
若然的手指在头像上轻轻划过，小声说：“对不起，晓筱，等我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做你最好的朋友。”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控制”，对她来说，有多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