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的市立大学教学楼，走廊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
下课铃刚响，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教室里走出来，讨论着周末的计划，脚步声和笑声在走廊里回荡。
魏晓筱靠在 6楼东侧楼梯转角的墙壁上，手里攥着一本《古代文学》课本——
这是她上周从若然宿舍楼下的收发室“借”来的，特意做了点手脚，在扉页上写了句“记得早点找我拿”，却故意没告诉若然。
她已经三天没见到若然了。
自从上周在宿舍帮若然扶稳身体，却被陈玥打断后，若然就像彻底躲进了壳里——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连《古代文学》的线上小组讨论都找借口缺席，只发了份潦草的案例分析文档，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魏晓筱不是没察觉若然的回避里藏着别的情绪。
从开学时若然突然避开与她同行，到课堂分组时刻意保持距离，再到社团活动上躲在角落不敢看她，那些躲闪的眼神、僵硬的肢体、欲言又止的表情，都在告诉魏晓筱：
若然不是单纯的“压力大”，而是在害怕什么。
可她猜不透这份“害怕”的来源。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若然反感了？还是若然遇到了什么难以开口的事？
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手机里两人去年在海边的合照——
若然穿着白色连衣裙，笑着靠在她身边，阳光洒在两人发梢，那时候的若然，眼里没有丝毫躲闪，只有信任和依赖。
一股莫名的恐慌突然涌上心头：她怕再这样下去，若然会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不能再等了。”魏晓筱对着空气小声说，指尖把课本的边角捏得发皱。
她从陈玥那里打听来，若然每周二下午都会来 6楼的资料室查论文资料，而且习惯走东侧楼梯——这里人少，平时很少有学生经过，是个“堵人”的好地方。
她特意提前半小时来这里等，连呼吸都调整了好几遍，既怕若然不来，又怕若然来了之后，自己会因为紧张说错话。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稀疏，魏晓筱看了眼手表，下午 3点 15分——若然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查完资料准备下楼了。
就在她以为若然今天不会来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纸张的窸窣声。
魏晓筱赶紧挺直身体，把课本抱在怀里，假装低头翻看，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楼梯口。
下一秒，若然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论文资料，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眉眼。
她显然没注意到转角处的魏晓筱，低着头，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应该是在背《古代文学》的知识点。
“砰——”
若然的肩膀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怀里的资料瞬间散落一地，几张写满字的草稿纸飘到了楼梯台阶上。
“哎呀！”若然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下楼梯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稳稳地将她扶住。
熟悉的洗衣液香味扑面而来，温热的体温透过衬衫传过来，若然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住了。
“小心点，还好我在。”
魏晓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掌却紧紧扣在若然的腰上，没有丝毫放松。
若然慢慢转过头，撞进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里——魏晓筱的眉头微微蹙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神里既有后怕，又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紧张。
这一刻，所有被刻意压抑的情绪突然冲破了防线。
暑假漫展上魏晓筱反串程小时的帅气模样、海边拍摄时为她披外套的温柔、图书馆里耐心帮她梳理论文框架的专注、生病时还惦记着给她送薄荷糖的细心……那些被她强行压在心底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若然看着魏晓筱的眼睛，哽咽着说：“晓筱，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在魏晓筱耳边。
她愣住了，环在若然腰上的手微微收紧，眼神里满是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若然的回避，竟然是因为这个。
若然还在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在魏晓筱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知道我们都是女生，我知道你只把我当朋友，我也知道这份喜欢很荒唐……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每次看到你，我都想靠近你，又怕你会反感，怕你会躲着我，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发抖，声音里满是绝望：“所以我只能躲着你，只能尽量不跟你见面，我以为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可我做不到……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纠结，每天都在痛苦……”
魏晓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她终于明白，若然那些躲闪的眼神、僵硬的肢体、欲言又止的表情，都是因为这份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她看着若然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她竟然没早点察觉，竟然让若然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
“若然，你别哭……”魏晓筱想抬手帮她擦眼泪，却没想到若然突然踮起脚，冰凉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这个吻很轻，只持续了两秒，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两人。
若然的嘴唇还带着眼泪的咸味，柔软得像棉花糖，魏晓筱能清晰感受到她的颤抖，还有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
若然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像触电般推开魏晓筱，脸颊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你就当没发生过！我现在就走！”
她转身想跑，却被魏晓筱一把拉住手腕。
这一次，魏晓筱的手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别走。”魏晓筱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震惊、慌乱、心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悸动，
“我们好好谈谈，别像之前那样，一遇到事就跑。”
若然的身体僵住，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低着头，不敢看魏晓筱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
“还有什么好谈的……我都已经说了这么荒唐的话，做了这么荒唐的事，你肯定很反感我吧……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免得你不舒服……”
“我没有反感你。”魏晓筱打断她，声音放得很软，
“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
她松开若然的手腕，却没让她走，而是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资料，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灰尘，把飘到台阶上的草稿纸也捡了回来，整齐地叠好，递到若然面前。
“这些资料很重要吧？别弄丢了。”魏晓筱的声音很轻，眼神里的震惊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认真，
“若然，我承认，你刚才说的话和做的事，让我很意外，我现在还没办法立刻给你答复……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个，就失去你这个朋友。”
若然接过资料，手指微微颤抖，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朋友……吗？”
“是朋友，”魏晓筱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至少现在是。我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想法，也需要时间适应……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躲着我了，我们像以前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完成课题，一起讨论动漫，好吗？”
若然抬起头，看着魏晓筱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反感，没有厌恶，只有认真和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却又隐隐有些失落——她期待的不是“朋友”，而是更亲密的关系。
可她不敢再奢求更多，能和魏晓筱继续做朋友，能不再躲着她，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好。”若然点点头，擦掉眼角的眼泪，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不躲着你了，我们……我们像以前一样。”
魏晓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鼻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递给若然：“这个给你，你说过吃了能静下心来，正好你还要查论文资料，吃块糖放松一下。”
若然接过薄荷糖，是她最喜欢的柠檬味，包装纸还是她熟悉的浅绿色。
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淡淡的柠檬味在口腔里散开，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我们下去吧，这里风大，别着凉了。”魏晓筱率先转身，往楼梯下走，脚步比刚才慢了很多，显然是在等若然。
若然跟在她身后，看着魏晓筱的背影，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失落，有期待，还有一丝不安。
她不知道魏晓筱会不会接受她的感情，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会不会回到以前的样子，更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可她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终于把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活在纠结和痛苦中。
楼梯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虽然没有并肩走在一起，却比之前近了很多。
走到一楼大厅时，魏晓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若然说：“对了，你的《古代文学》课本在我这里，下周上课的时候我还给你，顺便……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课题的后续内容。”
若然点点头，小声说：“好，下周见。”
“下周见。”魏晓筱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少了几分，多了几分轻松。
看着魏晓筱转身离开的背影，若然的心里暖暖的——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她剥开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淡淡的柠檬味在口腔里散开，带着一丝甜意。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魏晓筱会不会接受她的感情，可她知道，自己会等——等魏晓筱理清自己的想法，等魏晓筱给她一个答复，不管这个答复是什么，她都愿意等。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好落在西边的天空，把云朵染成了金红色，格外好看。
若然抬头看着天空，嘴角忍不住上扬——或许，这个秋天，会有不一样的惊喜在等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