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清寒和顾离玥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快要到八点半的时候，林清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亮屏幕，打开了对话框，是莉雅发来的消息。
“去哪了？”
“莉雅有点饿了。”
林清寒并没有马上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莉雅的消息总让他觉得有点压力，林清寒熄掉了屏幕，他还不想那么快回家。
冰凉凉的冷酒入喉，凉意从喉咙一直流向腹中，林清寒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时候的场景。
莉雅寒凉的肌肤，发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异香，还有某样尖锐的东西，野兽的犬齿。
在那之后疼痛感和冰冷的寒意袭来，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以后，腹上潺潺流过一道湿润的、温热的液体。
林清寒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喝着酒，听着音乐，不时接着顾离玥的话，不时在神游。
现在时间确实不算早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确实让林清寒更认真思考了一下莉雅说的话。
晚上出门确实很可能会遇上不好的事，她没在开玩笑，城市里或许真的还有很多其他吸血鬼。
大概再过半小时就回去吧，九点钟就回家。
在心里下了这个决定之后林清寒拿出手机，给莉雅发了一条消息。
“再过半小时就回去，九点回。”
“好。”莉雅秒回。
“在做什么，喝酒吗。”
“嗯。”
“干杯。”莉雅发了一只小柴犬拿着啤酒杯的表情包。
林清寒一下想起和莉雅好像还有一个约定。
“待会一起来喝吗？”
“好，莉雅想干杯。”
“那待会一起去喝第二轮，晚点我发地址。”敲下这些文字以后林清寒熄灭了手机屏幕。
顾离玥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谁？表情那么严肃。”
“是……朋友……”林清寒有些磕巴地说道。
“可你看上去没朋友。”顾离玥毫不留情面。
“一两个还是有的……有朋友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不奇怪不奇怪……那为什么皱褶眉头？也是因为朋友的事情？”
林清寒低着脑袋，“我有个朋友最近遇到很多闹心的事……有点不知该怎么办。”
“比如？”
“比如初恋幻灭了，初吻也很糟糕。”林清寒想起昨晚莉雅碰上他嘴唇的瞬间，温热的液体从小腹流过大腿。
他不喜欢莉雅，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初恋。
可确实是非常糟糕的一次初体验。
“这样啊……”顾离玥看上去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好像不是说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只能交给时间咯。”
“难受的时候喝喝酒或许是会有那么点效果，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喝醉以后会像产生幻觉一样让人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受。”
“可第二天醒来以后总会头痛，难受的感觉又会重新卷土重来。”
“说到底旅游啦喝酒啦都不过只是在逃避问题而已，这些都只是手术前的麻醉剂，只能让人短期内不觉得疼痛，可麻醉效果过去以后，那些伤口总是还留在原地没有愈合。”
“那要是连麻醉都不做岂不是痛的要死……”林清寒吐槽。
“当然咯，所以麻醉也是必须的嘛。但说到底，让人痛苦的东西并不会随着酒精降解一起排掉，也不会自然而然地就扔在旅游的那个城市不带回来。”
“坏掉的肉和伤口都只能靠时间一点点愈合好。”
“那还能做什么呢。”林清寒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我感觉说的挺清楚了……”顾离玥耐心解释，“说白了这就不是你或者你朋友应该考虑的事，交给时间就好了，让时间去想这些事情。”
林清寒沉默了一会儿，“那只要开摆就好了，反正……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就什么都不去想？”
“想想喝到什么程度能让自己舒舒服服的、第二天醒来也不会头痛。”
“最喜欢喝的是金汤力就点金汤力，想喝啤酒的时候就点啤酒，然后让你朋友把那些难受的事和你说一百遍一千遍说到想吐为止，做到这样就够了。”
林清寒旋转着酒杯，“可是做了这些又能怎么样……那些难受的事情又不会因为这样就消失不见，总还是会留在记忆里。”
“那就记得嘛。说到底真正能记一辈子的东西用一根手指就能数完，忘得一干二净也好，能不能真正记住也好，这都不取决于你。”
“这由时间来决定。”顾离玥淡淡地说，“让人难受的事就像照片一样，照片最后能不能留存下来不都得看时间？”
“不过如此的事情很快就会褪色，真正重要的东西往往没那么容易消失不见，交给时间去筛选就好了。”顾离玥喝下一口酒，忽然想起莉莉安怀表里的那张黑白照。
林清寒认真回想了一遍顾离玥的话，“好像明白了……”
“不聊你朋友的事情了……”顾离玥眼眸里忽然掠过一丝微妙的情绪，“虽然说了到头来都要留给时间去筛选，但你觉得有没有谁不会把你忘掉？”
“大概没有……”林清寒说。
像刀子一样锐利的问题。
「有没有人不会把你忘掉？」
不会被人忘掉……这听起来实在是一个过分奢侈的想法。
父母早早就过世了，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亲戚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孩，林清寒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除了是个拖油瓶的负担以外什么都不是。
至于朋友？顾离玥刚刚不是还在吐糟吗。你林清寒哪有什么朋友呢？
这样想了好一会儿，林清寒忽然又想起莉雅。
可很快他又觉得有那么些可笑。
自己对莉雅来说或许不过是食物、是临时方便面、是旺仔小馒头，他在莉雅眼里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只小狗，那她也还可以有许许多多只狗狗。
有谁比他提供的食物更美味，更顺从听话，或许哪天莉雅就会离开了。
到时候还会有谁记得自己呢？
林清寒轻轻点了点头，再次说了一遍，“没有。”
“那你有不想忘掉的人吗？”顾离玥问。
“不知道……”林清寒眼睛里好像终于有那么点光亮，“但是至少昨天你请我喝酒的那个画面不想忘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