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看着镜子里的发型，又试着捣鼓了一下，还是没什么效果，于是他只能很无奈的选择接受了。
之后他拿出风筒，和莉雅走到客厅坐了下来，因为她的头发很长吹干总是需要很长时间。
“呼呼”的风声响了起来，林清寒一手抚过女孩柔顺的头发，一手将风筒保持在适中的距离。
这段时间下来他帮莉雅吹头的手法也算愈加熟练了。
可让林清寒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莉雅时候她的头发看起来很整洁呢，以她那笨拙的手法是完全打理不到那样的。
“之前有谁帮忙吹头？”林清寒轻声问。
“嗯，凉子。”莉雅说，“但是凉子自己不喜欢吹头，短头发。”
林清寒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帮忙找夜宵的那个人？”
“嗯。”
“她是你的……姐姐？”
林清寒想如果只是朋友大概做不到这个份上吧。
“不是，凉子就是凉子。”
“和她认识很久了？”
“多久算久？”莉雅天真地侧过一点脑袋，澄蓝的眼睛轻轻眨动。
“自己认为久的话就是久吧。”
她垂着眼眸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
“三年……？”林清寒只好给出一个参考范围。
她掰了掰指头，然后说五年。
五年，在这以前莉雅大概是十二、十三岁。
“那……在凉子之前呢？和爸妈一起？”林清寒问道，问出口以后他才发现虽然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他对莉雅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说她是混血儿，那意味着父母中有一方是血族，另一方则是人类，或许她是跟着血族的父母长大才会像现在这样缺乏人类社会的常识？
“莉雅，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她抬起一点脑袋，语调一如既往冷淡，眸子里也似乎没有什么情绪。
“小狗呢？小狗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吗。”莉雅问，风筒还在吹出轻微的呼呼声。
“嗯……”林清寒点头，“不过他们都过世了，我很小时候他们就过世了。”
“过世…就是死了，书上写到过世接下来就有葬礼，所以是死了。”
“是死了。”
“可是为什么大家不直接说死了。”
“大概因为过世听起来缓和一点…死了听上去难以接受。”
“可是过世就是死了，死了，过世，死了就是过世。”她说，“莉雅搞不懂。”
“如果是和自己没有联系的人的话，用这两个词或许没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是重要的人可能会有不一样吧……重要的人如果有一天不在了，或许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去了别的地方而不愿意相信他们死了。”
林清寒接着说，“比如……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如果有一天凉子不见了，你也会更想她只是去了别的地方而不是死掉，过世和死大概就是这样的区别。”
莉雅认真的想，道：“去了别的地方能见到，死了见不到。”
“如果有一天小狗不见了，那就是过世。”
林清寒一怔，没有马上回话，她好像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区别。
“但是小狗不会不见的，莉雅已经找到你了。”她平稳的说，“莉雅还在这里，所以你也会在我身边。”
她拿过手边那只比格犬玩偶，高高举在手上，从第一次见面时候莉雅就一直带着它，很多时候都寸步不离的。
是一只看上去很旧的玩偶，狗狗的眼睛、前爪、身子上都打着补丁。
林清寒抚了抚莉雅的发尾，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将风速调小了一些，“明天要不要把它洗一下？那个玩偶。”
“嗯。”莉雅点头。
“说起来为什么一直带着。”
“很可爱，莉雅喜欢它。”
“看起来是很久前买的了。”林清寒说。
“久……是很久，不过不是买的，莉雅的儿童节礼物，其他人也有礼物。”
“其他人……？”
林清寒首先想到的是她或许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嗯…住在一起的人，但是我们不怎么说话。”她顿了顿，“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只有做祷告时候大家才会在一起，修女会扯不做祷告的人的耳朵……”
“莉雅…讨厌修女，也不喜欢他们。”她说。
“孤儿院？”林清寒脱口而出。
“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在一起的地方叫孤儿院。”莉雅像是在为这个名词做解释，“……电视里的孤儿院有床，像小狗家里一样的床，凉子家里一样的床。”
“但是莉雅以前住的地方没有。”她回忆似的说。
“可……没有床要睡哪？”林清寒想了想，确实也有条件极其恶劣的孤儿院会让孩子们睡在地铺上，可那也应该是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现在这样的孤儿院应该几乎没有才对。
而且她之前提到了修女，那种地方的条件应该不至于如此恶劣。
可莉雅接下来的话将林清寒的猜想全部推翻。
“在管子里面，透明的管子。”莉雅用手比划着，不像是细细的管道，倒像是能装下成人大小的容器。
“里面还有水，有颜色的水，莉雅讨厌待在里面，在里面待着就会很困。”
她的语调很平淡，可林清寒吹头发的手忽然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内心的翻腾中回过神。
“在里面睡得应该不好。”林清寒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的语调。
“嗯，像是睡着了，但是又好像醒着。”莉雅玩弄着手中比格犬的耳朵，“莉雅那时候老是做梦。”
“什么样的梦？”
“下雨……还有着火，后面遇到一只小狗，不是玩偶小狗，是真的。很可爱，莉雅走过去的时候它会跑着过来。”
“后来下雨了，住的地方着火，但是……”莉雅扬起一点脑袋，“但是没有小狗，也没有人跑过来。”
“然后雨变小了，莉雅就看到了凉子和李梓轩…还有其他人……可是没有什么小狗，到处都在着火。”
林清寒关掉了吹风筒，手心因为用力握紧而有些出汗，“后来呢……后来还有做那个梦吗？”
她摇摇脑袋，柔顺的银发滑过了林清寒的手腕。
“有时候有……不过这几天都没有了，莉雅已经找到了小狗，就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