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哼唱声丝丝缕缕，钻进耳膜，不响，却让人心底发毛。苏婉婕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林渊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林渊甩开她的手，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的城隍庙。手机地图上那个猩红的骷髅头标志，像是一滴凝固的血，刺眼无比。
高风险灵体……连APP都直接建议逃离。
但他看着那个金色的资源点标记，又不甘心。香火，功德，这些可能是他提升权限、真正理解“冥府银行”的关键。末世里，退缩就意味着落后，而落后，就是死。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冷静下来。不能硬闯，得先看看情况。
他示意阴兵守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带着苏婉婕，借助废墟和断墙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城隍庙侧面迂回靠近。
越靠近，那哼唱声越是清晰。调子古老哀怨，唱的似乎是某种地方的戏曲小调，词句模糊不清，但那股子幽怨和死寂，却挥之不去。
庙宇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朱红色的木门掉漆严重，其中一扇歪斜地开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门口的石狮子一只倒塌，另一只布满裂纹，眼眶里竟然渗出暗红色的、类似血泪的痕迹。
林渊屏住呼吸，从一扇破损的窗棂朝里面望去。
庙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灰白的天光从屋顶的破洞射下，照亮了飞舞的尘埃。正堂的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下一堆泥土和木块。而在原本供奉神像的供桌旁，赫然坐着一个身影。
是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仿佛用鲜血染就的大红嫁衣，头上盖着褪色的红盖头，遮住了面容。她身姿婀娜，正轻轻摇晃着身体，哼唱着那令人不适的曲调。
她的手指纤细苍白，正一下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供桌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古朴厚重的——青铜算盘。
算盘散发着微弱的、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灵光。红衣女鬼每拨动一颗算珠，算盘上就闪过一道细微的金色流光，而庙宇内残存的那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香火气息，便如同受到牵引一般，汇入算盘之中。
她在收集香火！用那个算盘！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跳。那算盘，绝对是个宝贝！很可能就是APP提示的，能将香火转化为功德或香火钱的关键物品！
但同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这个红衣女鬼给他的感觉，远比外面那些尸鬼和撞墙鬼要恐怖得多。她身上散发出的不是狂暴，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怨念和……某种秩序感。她不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更像是在这里……“工作”？
就在这时，那女鬼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拨弄算盘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她缓缓地、缓缓地，将盖头朝向林渊他们藏身的方向。
虽然隔着盖头，但林渊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穿透了墙壁，落在了自己身上。
被发现了！
“外面的客人，”一个空灵、带着丝丝回音，却又异常清晰的女声传来，听不出喜怒，“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躲躲藏藏，非君子所为。”
苏婉婕吓得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林渊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将意识沉入手机。
【目标分析】：？？？（信息屏蔽）
【威胁等级】：极高！（强烈建议逃离！）
【可用策略】：1.支付巨额冥币尝试沟通/雇佣（成功率：极低）。2.动用“冥府银行”行长权限进行威慑（权限不足）。3.尝试进行“资产认证”（需靠近目标算盘）。】
资产认证？林渊目光一凝。意思是，那个算盘，可以被认定为“冥府银行”的资产？
他心中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苏婉婕，低声道：“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向那扇歪斜的庙门。
阴兵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锈迹斑斑的铁矛指向地面，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锁定着庙内的红衣身影。
走进庙门，那股阴寒之气更重了，空气仿佛都粘稠了许多。
红衣女鬼依旧坐在那里，盖头低垂，看不到表情。但林渊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在自己和身后的阴兵身上扫过。
“倒是个稀客。”女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带着几个铜臭味的阴兵，就敢来扰我清静？”
林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目光平静地看向她手下的那个青铜算盘，开门见山：
“我对你不感兴趣。我是来收回那样东西的。”
女鬼的身体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哦？”她的声音拉长，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这破算盘？它现在是我的。”
“不。”林渊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冥府银行”的笃定，“它是‘银行’的资产。我只是来取回失物。”
“银行？”女鬼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发出了一阵低低的、令人牙酸的笑声，“在这阴阳颠倒，神佛退避的世道，你跟一个死人讲银行？”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滔天的怨气猛地爆发开来！
庙内的温度骤降，墙壁和地面上开始迅速凝结出黑色的冰霜！供桌剧烈摇晃，那红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滚！”一声尖利的厉喝，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冲击，直刺林渊脑海！
林渊闷哼一声，感觉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中，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身后的阴兵更是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虚幻的身体一阵波动，变得稀薄了几分，仿佛随时会消散！
差距太大了！
但就在这恐怖的压迫感中，林渊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举起手机，将屏幕对准那红衣女鬼，意识疯狂催动“冥府银行”的APP！
“看着我！”他嘶吼道，“看看我到底代表什么！”
APP的图标——那黑底金纹的幽冥楼阁，在这一刻骤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却带着无上威严和秩序气息的暗金色光芒，从手机屏幕中射出，并非攻向女鬼，而是照射在了那青铜算盘之上！
“嗡——！”
青铜算盘猛地一震，发出清越的鸣响！算盘珠自行疯狂跳动，散发出远比之前耀眼夺目的金色光华！
而那红衣女鬼，在暗金光芒亮起的刹那，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极度震惊的尖叫！
她猛地向后飘退，仿佛那光芒带着某种让她本能恐惧的东西。她身上的怨气如同被灼烧般剧烈翻腾，红盖头都险些被震落！
“你……你到底是……”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疑不定，甚至是一丝……恐惧？
光芒只持续了一瞬便消散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电量显示跳到了1%，发出低电警告。
庙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青铜算盘还在微微震动，散发着余晖。
红衣女鬼站在原地，盖头下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林渊身上，那股杀意和怨气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
林渊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稳住呼吸，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
他赌对了！“冥府银行”的位格，对这些幽冥之物，有着天然的压制力！虽然他现在权限低微，但这份“身份”，本身就是一种护身符！
“现在，”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们可以谈谈了吗？关于这个算盘，以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替银行’收集香火？”
他刻意加重了“替银行”三个字。
红衣女鬼沉默着，庙宇内的阴寒之气在缓缓流动，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几秒钟后，她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了之前的戏谑和杀意，只剩下一种复杂的冰冷：
“谈？可以。”
“但在那之前，你先解释清楚……”
她的红盖头微微抬起，似乎终于“正眼”看向了林渊。
“你继承的那家银行，知不知道它自己……已经快要‘破产清算’了？”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