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业的鬼蜮如同退潮般消散。
404室恢复了它原本的破败，只是那些糊满墙壁、铺满地板的冥币失去了所有灵异光泽，变成了真正的、一文不值的废纸，在阴风中打着旋儿。老鬼张承业的身影变得淡薄了许多，但眼神里不再只有贪婪和疯狂，多了几分沉静，以及一丝为“新工作”而产生的茫然。他紧紧抱着那个紫檀木盒，对林渊微微躬身，随即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了林渊手机地图上一个新出现的、代表“外部雇员”的灰色标记中。
【外部调查员（张承业）已就位。当前可执行任务：无。请及时指派，以抵扣其债务。】
林渊看着手机提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第一个“员工”带来的变化，聂小倩那条冰冷的讯息就像一盆掺着冰碴的水，当头泼下。
审计使提前！不止一位！特殊评估标准！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怎么了？”苏婉婕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小声问道。脱离了鬼蜮，她的气色稍微好了些，但眼神里的惊惧未褪。
林渊没有回答，只是猛地转身，快步向楼下走去。“回去再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回到城隍庙外围，聂小倩依旧站在那片被她阴气隔绝的区域中心，红嫁衣在灰雾中显得格外刺眼。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林渊的反应。
“消息确切？”林渊开门见山，声音压抑。
聂小倩的盖头微微动了动，算是点头。“总行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不想看到你这处分行‘起死回生’，哪怕只是一点点苗头。提前派出审计使，并且增加人手、变更标准，都是打压的手段。”
她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恭喜你，还没正式开业，就已经被‘特别关照’了。”
林渊没理会她的讽刺，快速思考着。“具体提前到什么时候？所谓的‘特殊评估标准’又是什么？”
“具体时间无法确定，干扰太多。但原本可能有的半个月缓冲期，现在看，最多七天。”聂小倩的语气也凝重了几分，“至于评估标准……不再是简单的功德或资产数额。据说，会重点考察你的‘潜在风险’和‘社会危害性’。”
“潜在风险？社会危害性？”林渊皱眉，“什么意思？”
“简单说，”聂小倩的红袖指向庙外那一片死寂、怪物横行的城市废墟，“他们不仅会看你赚了多少‘钱’，更会看你为了赚钱，对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阳间’造成了多少破坏，是否引发了更大规模的阴阳失衡。如果你的存在本身，被判定为‘不稳定因素’，那么即便你功德簿上数字好看，也可能被判定为‘不合格’，直接清盘。”
林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一招，太毒了！
这意味着他不能只顾着自己敛财（功德），还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持某种平衡，甚至可能要去“维护”这个该死的末世？这简直是一个悖论！在恐怖末世里开展幽冥金融业务，本身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怎么可能不引发波动？
“这是不想给我活路。”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没错。”聂小倩坦然承认，“所以，常规的‘讨债’、‘回收资产’路径，风险变高了。你需要更快、更隐蔽，并且……更‘干净’地积累资本。”
更快？更隐蔽？更干净？
林渊的思维飞速运转。冥府银行的APP功能他还没完全摸透，张承业这样的“雇员”也只是个例，短时间内去哪里找更多类似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与之前不同的、一阵短促而尖锐的嗡鸣，像是某种紧急警报。
他立刻掏出手机。
屏幕自动亮起，电量依旧诡异地维持在1%。但原本的银行APP界面被一个突然弹出的、不断闪烁的金色边框任务框覆盖。
【！！！紧急机遇（限时）！！！】
类型：不良资产包-折价拍卖
标的物：‘育红小学’地块及其附属灵体（总计：怨灵x47，地缚灵x3，残念集合体x1）
位置：东城区，光明路117号
现状：资产包内灵体互相吞噬已进入末期，即将诞生‘凶煞’级单位，极不稳定。
起拍价：500功德（原估值：≥3000功德）
拍卖时限：23:59:59
特别提示：成功拍得并完成‘净化’或‘有效收容’，预计可获得纯净功德1500-2500点，并有高概率获得‘校园地契（凶宅）’x1。
风险警告：处置失败将导致‘凶煞’提前诞生，并可能引发现实世界大规模灵异污染事件，极大提升‘社会危害性’评估风险！】
机遇与风险，都以最赤裸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拍下这个“资产包”，就像用白菜价买下一个即将爆炸的军火库。成功了，一夜暴富，获得大量急需的功德和潜在固定资产；失败了，不仅血本无归，还会立刻引来审计使的“重点关注”，甚至可能直接被判定为“社会危害”，当场清盘！
“看来，银行的‘市场部’也没完全放弃你。”聂小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玩味，“这种‘垃圾债’打包甩卖，通常只有赌徒才会接。怎么样，新任行长，你是赌徒吗？”
林渊盯着屏幕上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七天时间，常规手段来不及了。这个资产包，风险巨大，但收益也同样惊人。而且，“净化”或“有效收容”……如果他能做到，不正符合那所谓的“降低社会危害性”的评估标准吗？
这是一个致命的诱惑，也是一个恐怖的陷阱。
苏婉婕也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虽然不完全理解，但那“凶煞”、“灵异污染”等字眼让她不寒而栗。“林渊，这太危险了……”
林渊抬起头，看向庙外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危机四伏的城市。审计使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他没有太多选择。
要么在谨慎中慢慢走向必然的清盘，要么在疯狂一搏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聂小倩，”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这个‘资产包’的情报，具体点。尤其是那个‘残念集合体’和即将诞生的‘凶煞’。”
聂小倩的盖头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义不明的叹息。
“情报需要额外收费，10功德。以及，”她顿了顿，“如果你决定参与，我需要提醒你，这种级别的‘净化’，靠你和一个刚入职的吝啬鬼，远远不够。你需要更强的‘帮手’，或者……更专业的‘工具’。”
更强的帮手？更专业的工具？
林渊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手机屏幕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育红小学”地块。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功德，扣吧。”他说道，眼神锐利如刀。
“这个拍卖，我参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