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转瞬即逝。
当手机传来“资产包移交完成”的提示时，林渊能清晰地感觉到，东城区方向传来一阵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动，仿佛某个沉睡的凶兽翻了个身，散发出的气息让那片区域的灰雾都变得更加粘稠、阴暗。
“该出发了。”林渊收起手机，看向聂小倩和苏婉婕。
聂小倩红袖轻拂，笼罩在城隍庙周围的阴气屏障悄然散去。“走吧，行长大人。去看看你花大价钱买下的‘产业’。”她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讥诮，但林渊能感觉到，她也凝重了不少。
苏婉婕脸色发白，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紧紧跟在林渊身后。
这一次，聂小倩没有留在外围。她飘然前行，大红嫁衣在灰雾中如同一盏引路的……或者说，招魂的灯笼。有她开路，沿途那些游荡的尸鬼和低等灵体仿佛遇到了天敌，纷纷避之不迭，让路途顺畅了许多。
越靠近东城区，空气越发阴冷。并非温度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带着绝望和痛苦意味的阴寒。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哀嚎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脑海里。
光明路117号。
锈迹斑斑、扭曲变形的铁艺大门歪斜地敞开着，上面原本“育红小学”的牌子早已掉落，只剩几个锈蚀的钉孔。门内，是一片荒芜的操场，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一栋四层高的老旧教学楼矗立在操场尽头，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麻木的眼睛，注视着不速之客。
整片区域都被一层更浓的、近乎黑色的雾气笼罩着，阳光根本无法穿透。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焦糊味、霉味和某种东西腐烂的甜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就是这里了。”聂小倩停在门口，盖头微抬，“里面的怨气已经实质化，形成了更强的鬼蜮。我的气息只能送到门口，再进去，会提前刺激它们。”
她抬手，指向教学楼三楼的某个窗口。“‘残念集合体’的核心波动，来自那里。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吸’。”
林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窗口比其他窗口更加黑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
“张承业。”林渊低声呼唤。
一缕青烟从他手机中飘出，凝聚成老鬼佝偻的身影。他依旧紧紧抱着那个紫檀木盒，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一些，对着林渊微微躬身：“行长。”
“进去侦查，重点是摸清里面灵体的分布，尤其是通往三楼那个核心区域的路径情况。注意安全，有异常立刻退回。”林渊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张承业作为地缚灵性质的鬼魂，对同类气息更敏感，而且行动相对隐蔽，适合侦查。
“是。”张承业没有犹豫，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锈蚀的大门，消失在荒草与黑雾之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操场深处的教学楼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那些隐约的哭泣哀嚎声似乎变得更清晰了，偶尔还能听到像是玻璃碎裂、或者重物拖曳的声响从楼内传来。
苏婉婕紧张地攥着衣角，呼吸急促。
林渊则闭目凝神，通过手机尝试感知内部的情况。地图上，代表张承业的灰色光点正在一楼缓慢移动，不时停下来。而整个教学楼内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不断蠕动闪烁的红色光点，数量远比情报中的47个要多！显然，互相吞噬的过程中，产生了更多的碎片和衍生物！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三楼那个核心位置，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暗红色漩涡正在不断收缩、膨胀，每一次膨胀，都让整个地图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几分钟后，张承业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门内窜了出来，比进去时淡薄了不少，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行……行长，里面……里面情况很糟！”他语速极快，“一楼的都是些没什么意识的游魂碎片，浑浑噩噩，但数量很多。二楼开始，就有‘大家伙’了！有几个怨气很强的孩子……他们……他们在‘玩游戏’……”
“玩游戏？”苏婉婕颤声问。
“捉迷藏……输了的人，会被……被吃掉！”张承业的声音带着恐惧，“通往三楼的楼梯被堵死了，被一种黑色的、像是烧焦的藤蔓一样的东西封住了，那东西有生命，我在旁边感觉到灵魂都要被吸走了！”
黑色的、烧焦的藤蔓？灵魂吸取？
林渊和聂小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不仅仅是怨念集合，已经开始孕育出具有特定能力的防御机制了。
“必须尽快上去。”林渊沉声道，“拖得越久，那个‘业火凶煞’诞生的几率就越大。”
他看向聂小倩：“你有什么建议？”
聂小倩沉默片刻，空灵的声音响起：“硬闯不明智，会瞬间引发所有灵体暴动。那个‘游戏’……或许是个突破口。”
“突破口？”
“强大的怨灵往往执着于生前的行为模式。它们在‘玩游戏’，就意味着它们认可某种‘规则’。”聂小倩分析道，“或许，我们可以派人……加入它们的游戏。”
“加入游戏？”苏婉婕脸色惨白，“那不是送死吗？”
“未必。”聂小倩的盖头转向林渊，“如果你能派一个足够‘特殊’的参与者，比如……一个本身不具备完整灵魂，但又拥有一定灵智，能够理解并执行规则的单位。”
林渊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阴兵！
阴兵没有独立的意识和恐惧，只会服从命令。它们并非完整的灵魂，更像是某种造物，对于灵魂吸取类的攻击可能有更高的抗性。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完美地执行“玩游戏”这个指令，而不会因为恐惧出错。
“需要几个？”林渊问道。
“一个就够了。目的是摸清游戏规则，并尝试找到通过二楼，或者至少是安全路径的方法。”聂小倩道，“但这很冒险，阴兵很可能有去无回。”
林渊没有犹豫。相比于整个团队贸然闯入，损失一个阴兵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代价。
他意识沉入手机，选中【阴兵】召唤选项。
“召唤数量：1。”
微弱的阴风拂过，一名穿着残破兵甲、手持锈蚀铁矛、面色青白的阴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眼神空洞。
林渊集中意念，将“参与捉迷藏游戏，摸清规则，寻找通往三楼的安全路径”作为最高优先级的指令，烙印在阴兵的核心。
“去。”
阴兵收到指令，没有丝毫迟疑，转身，迈着僵硬的步伐，踏入了育红小学那如同巨兽口部的大门，消失在荒草与黑雾中。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通过林渊手机上传来的、与阴兵极其微弱的精神链接，感知着里面的情况。
阴兵顺利地穿过操场，进入了教学楼一楼。
链接传来的画面模糊而扭曲，充满了噪点。只能隐约“看到”破败的走廊，墙壁上满是孩童扭曲的涂鸦和干涸的暗红色手印。一些透明的、扭曲的孩童身影在四处飘荡，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阴兵按照指令，开始在一楼移动，寻找“游戏”的迹象。
突然，链接传来的画面猛地一颤！
一个尖锐的、带着恶作剧般笑意的童声，同时在阴兵所处的空间和林渊等人的脑海中响起：
“嘻嘻……又来了一个笨木头！”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你当鬼！”
“数到一百哦……”
“数不完，或者找不到我们……”
“就要被永远留下来陪我们玩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渊感觉到与那名阴兵的精神链接，啪地一声，彻底中断了。
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掐断。
教学楼依旧死寂地矗立在黑雾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名阴兵，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林渊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这“游戏”的规则，比想象的更霸道，更危险。
而他们，已经被迫“参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