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口鼻，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苏澈撞晕。湍急的水流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身体，将她向下游狠狠拽去。她勉强屏住呼吸，在水中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河水刺激得双眼生疼。
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陈奎那蕴含剧毒的一掌虽然因为跃下的动作未能结结实实印上，但凌厉的掌风依旧扫中了她，留下了一道淤青发黑的痕迹，毒素正沿着经络缓慢蔓延，带来阵阵麻痹和刺痛。
她奋力挣扎，试图浮出水面，但水流太急，暗流汹涌，将她像片落叶般随意抛掷。她余光瞥见不远处，冯生何也在水中沉浮，似乎呛了水，动作慌乱。
“必须稳住！”苏澈心中呐喊，强行运转体内那所剩无几的气流，对抗着毒素的侵蚀和河水的冰冷。她尝试调动精神力感知周围，但在狂暴的水流中，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不是水草，那触感……更像是什么活物？！
苏澈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东西便猛地发力，将他向着河底某个方向拖去！力量奇大无比！
“唔！”她猝不及防，又呛了一口水，意识开始模糊。他拼命挣扎，但那缠绕的力量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河底有一片幽暗的、不同于周围河床的阴影，那缠绕她的东西正将他急速拖向那片阴影！
……
不知过了多久，苏澈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相对干燥的……地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极高处，隐约有微弱的水光透下，映照出这是一个巨大的、位于河床下方的……洞穴？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她动了动身体，背后依旧疼痛，毒素带来的麻痹感还在，但似乎被某种力量抑制住了，没有继续恶化。她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衣衫尽湿，有些狼狈，似乎并无大碍。缠住她的那东西也不见了。
“小冯？小冯！”苏澈心中一紧，连忙低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产生回响。
“咳咳……伪夭姑娘……我、我在这里……”不远处传来冯生何虚弱的声音。
苏澈循声摸去，借着微弱的水光，看到冯生何靠坐在洞壁边，浑身湿透，道袍破烂，脸上有几处擦伤，但看起来性命无虞。
“你没事吧？”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我没事，就是……这是哪里？”冯生何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我们不是掉进河里了吗？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苏澈将他扶起，同样疑惑地打量着这个洞穴。洞穴很大，似乎是由地下河冲刷而成，顶部有钟乳石垂下，地面相对平整。水流声从洞穴一侧传来，那里似乎有一个暗河口，他们大概就是从那里被冲进来的。而洞穴另一侧，则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可能是河底的暗流将我们卷入了这个地下洞穴。”苏澈分析道，他尝试运转敛息诀，发现这里的能量场十分奇特，既蕴含着浓郁的水汽，又有一股沉淀已久的、古老而晦涩的气息，与她之前感受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连她背后的毒素，在这环境下似乎也活跃性降低了一些。
“先处理伤势，恢复体力。”苏澈当机立断。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纸紧紧包裹、侥幸未丢失的符袋和仅剩的一点金疮药。幸好陈老丈给的地图也被他贴身藏好，没有丢失。
她先帮冯生何处理了皮外伤，然后自己服下一点从陈老仗那里拿到的解毒药，又让冯生何帮忙在后背淤青处涂抹金疮药。做完这一切，两人都感到一阵虚脱。
“刚才……是什么东西把我们拖下来的？”冯生何后怕地问。
苏澈摇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洞穴深处：“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善类。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背后的麻痹感也稍有缓解，苏澈决定探索这个洞穴，寻找出路。她让冯生何跟紧自己，两人小心翼翼地向着洞穴深处摸去。
越往深处走，洞穴越发宽敞，那股古老晦涩的气息也越发浓郁。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壁画，但磨损严重，难以辨认内容。
“这里……好像有人来过？”冯生何惊讶道。
苏澈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些刻痕。线条粗犷，风格古朴，描绘的似乎是一些祭祀、狩猎，以及与……非人存在的战斗场景？其中一些形象，隐约能看出兽首人身，或者带有羽翼、鳞片等特征。
“不是近代的。”苏澈判断，“可能是很久以前，某个古老族群的遗迹。”
忽然，她脚步一顿，目光被前方墙壁上的一幅相对清晰的壁画吸引了。
那壁画描绘的是一片宏大的战场，天空中是各种驾驭光芒、操控水火的身影在激战，而在地面，一支看起来装备简陋、却气势悲壮的队伍，正在与一些形态可怖的、仿佛由阴影和负面能量构成的怪物战斗。壁画中央，是一个被众人环绕、高举着某种发光物体的身影，似乎正在引导着什么。
而让苏澈心脏骤停的是，壁画角落，描绘着几个形象——它们有着狐耳和尾巴，姿态灵动，正在战场边缘穿梭，似乎在进行着辅助、侦查，或者……某种仪式？其中一个狐形身影的姿态，隐隐与她这具身体脑海中某种关于狐族古老传承的记忆产生了共鸣！
“这是……战争？还有……狐妖参与？”苏澈心中掀起巨浪。陈老丈提到的“祖源”、“古老传说”，似乎在这里找到了某种具象化的印证！
难道这个洞穴，与上古之事有关？
就在这时，冯生何忽然指着前方低呼：“伪夭姑娘，你看那里！”
苏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洞穴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紧闭的石门！石门古朴无华，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水渍，但在石门中央，有一个清晰的凹槽，形状……竟然与她脑海中那个共鸣的狐形身影有几分相似？！
两人走近石门，一股更加浓郁古老的威压扑面而来。苏澈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丝气流，以及丹田深处那沉寂的混沌光点，都在这威压下微微震颤，并非恐惧，而是一种……类似共鸣的悸动。
“这门……怎么打开？”冯生何试着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沉重如山。
苏澈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狐形凹槽上。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凹槽。冰凉的触感传来，同时，她体内的气流不受控制地微微波动起来。
“难道……需要狐妖血脉，或者……特定的能量才能开启？”苏澈心中猜测。她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小心翼翼地注入凹槽。
嗡——
石门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的苔藓和水渍簌簌落下。凹槽处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有反应！”冯生何惊喜道。
但苏澈却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刚才那一下，石门仿佛一个无底洞，瞬间就吞噬了她那丝气流，而开启的迹象微乎其微。以她目前这点微末道行，想打开这扇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她隐隐感觉到，石门后面，似乎隐藏着某种极其强大的存在，或者……极其危险的秘密。贸然开启，福祸难料。
就在她犹豫之际，洞穴另一侧，他们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而且声音正在迅速靠近！
“是……是那个东西又来了？！”冯生何脸色煞白，紧张地举起桃木剑。
苏澈也心中一凛，立刻放弃了研究石门的打算。不管里面有什么，外面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她拉着冯生何，迅速环顾四周，发现石门旁边有一处巨大的钟乳石柱，后面恰好有一个狭窄的缝隙，可以勉强藏身。
“躲进去！”苏澈低喝一声，两人迅速挤进石缝，屏住呼吸，收敛所有气息。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瞬间，那“沙沙”声已经到了近前！
借着洞穴顶端透下的微弱水光，苏澈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一条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巨蟒？不，更像是蛟类！它通体覆盖着暗沉如铁的鳞片，头部生有独角，一双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金黄色光芒，粗长的身躯滑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散发出的气息强大而古老，带着水族的腥威，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甚至比陈奎带给他的压迫感还要强烈数倍！
这恐怕就是之前将他们拖入洞穴的存在！一条栖息在这地下河深处的古老蛟兽！
巨蛟似乎是被刚才石门那一下微弱的震动吸引而来。它游弋到石门前，巨大的头颅凑近，金黄竖瞳仔细打量着石门，尤其是那个狐形凹槽，鼻翼翕动，仿佛在嗅着什么。
苏澈和冯生何躲在石缝后，连大气都不敢喘，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巨蛟的实力，绝对可以轻易碾碎他们！
巨蛟在石门前徘徊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或许是对这扇它无法开启的石门早已习惯。它那冰冷的竖瞳扫过洞穴，最终，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瞥向了苏澈他们藏身的石缝方向！
苏澈浑身汗毛倒竖！被发现了？！
然而，那巨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它似乎对这两个“小虫子”兴趣不大，或者说，它守护的目标，主要是这扇石门？
巨蛟缓缓调转庞大的身躯，再次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向着来时的暗河口方向游去，最终消失在黑暗的水声中。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彻底远去，苏澈和冯生何才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太、太可怕了……”冯生何瘫软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那是什么怪物……”
“可能是是守护兽之类的吧。”苏澈沉声道，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扇石门，“这石门后面，一定藏着非常重要的东西，重要到需要这样强大的存在来看守。”
她心中念头飞转。这意外的发现，打乱了她的计划。隐雾谷暂时是去不了了，他们被困在了这个地下洞穴，外面有猛虎帮搜寻，河里有可怕蛟兽，还有这扇神秘的石门……
“我们……我们怎么出去？”冯生何绝望地问。暗河口有蛟兽，原路返回可能面对猛虎帮，似乎陷入了绝境。
苏澈没有回答，她走到暗河口附近，仔细观察。水流依旧湍急，但似乎并非只有他们进来的那一个方向。在洞穴另一侧，靠近石壁的地方，似乎还有一条更细小的、不起眼的水道，水流相对平缓，不知通向何方。
“或许……还有别的出路。”苏澈指着那条细小水道，“这条水道，可能通往别处。赌一把？”
冯生何看着那幽深的水道，咽了口唾沫，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听你的！”
在离开前，苏澈再次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神秘的狐形石门，将它的样子和那个凹槽的细节牢牢刻在脑海里。他有种预感，这石门与她，与她这具身体的血脉，定然有着某种联系。只是现在，她还没有资格去探寻。
“走吧。”苏澈率先踏入那条细小水道。水并不深，只到腰部，但冰冷刺骨。
两人沿着水道，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
希望，就在前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