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王朝的七公主李昭宁,年方二八,正是最好的年华。在世人眼中,她如瑶台镜中花,水中清冷月,是可望不可及的皇家明珠。
她容色倾城,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尤其那一双凤眼,眼尾微挑,流转间自有皇家威仪,令人不敢直视。宫人们私下皆言,七公主姿仪天成,性情高洁,且言辞犀利,若有人行差踏错,她只消淡淡一瞥,轻描淡写一句,便能叫人羞惭得无地自容。
是以,公主所居的"昭华殿",总是格外肃静,宫人行走皆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这位冰山美人。
然而,冰山之下,包裹的却是一捧只为红颜颤动的炽热岩浆。
此刻,昭华殿内室,熏香袅袅。
"唉......"
一声极轻微的、带着几分痴迷意味的叹息从锦帐后溢出。贴身宫女云岫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绕过屏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那在外人面前高贵不可方物的公主殿下,正慵懒地倚在窗边软榻上,乌发如云,仅着一袭月白常服,雪白的足尖在宽大衣摆下若隐若现。她手中捧着的,是一卷精心装裱的《百美巡游图》——上面绘的尽是些姿态亲昵、眉目传情的女子,或执手相望,或相依相偎,画风婉约,却处处透着难以言说的缠绵。
李昭宁看得入神,指尖从画中一个正为另一女子簪花的仕女纤手上划过,喃喃自语:"这般情态,倒是比那些才子佳人的陈词滥调动人得多......"
话音未落,她察觉有人,猛地将画册合上塞入引枕之下,动作快得只余一道残影。旋即端正坐姿,理了理微乱的衣袖,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疏离,仿佛方才那个眼波流转、细品画中情的少女只是云岫的幻觉。
"何事?"李昭宁端起架子,声音清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云岫强忍笑意,垂首将茶盏置于小几上,一本正经地回道:"殿下,新茶好了。另外,太后娘娘命人送来一批新入宫的歌舞伎名册,说是让您先挑几个合眼缘的,留在昭华殿伺候。"
李昭宁眸光几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她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故作随意道:"搁着吧。这些事何须本宫亲自过问......"
云岫早已习惯自家公主这口是心的性子,以及那份隐藏在冰冷外表下,对女子间亲密情谊的炽热向往与隐秘爱好。这秘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知晓。
"是。"云岫从善如流地放下名册,却不急着走,反而上前一步,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殿下,奴婢听说,这批歌舞伎中,有一对孪生姐妹,不仅舞姿绝世,容貌更是倾国倾城。最妙的是,她们自幼形影不离,据说......感情好得连一根发簪都要共用呢。"
李昭宁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长长的睫毛轻颤,似是被茶香熏着了。她强忍着立刻翻开名册找到那对姐妹细看的冲动,冷哼一声:"孪生姐妹又如何?不过是......"
话未说完,云岫存了心逗她,假装整理榻边小几,指尖"不经意"地掠过李昭宁裸露在外的纤细手腕。
那轻柔的触感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
"嗯......"
李昭宁如同被细小的电流击中,手腕微微一颤,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呜咽。那杯珍贵的雨前龙井险险泼洒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感自手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唰"地染上大片绯红,直蔓延到耳根后,连精致的锁骨都透出淡淡的粉色。
"你......你这死丫头!"她又羞又恼,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想斥责几句,却因那过电般的感受而气息不稳,听起来倒像是娇嗔,"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出去!"
云岫连忙告罪,眼中却满是了然的笑意。看吧,公主这"说不得"的秘密之二——天生一副超敏体质,触感听觉都异于常人的敏锐。旁人无意的触碰、稍微贴近的耳语,甚至如刚才那般轻柔的拂拭,于她而言,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这也正是为何公主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实在是......不得不防啊!毕竟,这满皇宫来来往往的,多是宫娥彩女,若是不小心被谁碰一下,公主殿下岂不是要当场露馅?
待云岫退下,内室重归寂静。
李昭宁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气鼓鼓地坐了一会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叠歌舞伎名册。
内心天人交战:
「孪生姐妹......形影不离......共用发簪......」
「哼,再亲密也不过是歌舞伎!」
「可是......看看画像又何妨?」
「不行!本宫岂是那等......那等耽于美色之人!」
「就......就看一眼,只看那对姐妹......」
最终,对画中情的向往与好奇压倒了一切。
她做贼似的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这才飞快地抽出那叠名册,依据云岫的暗示,迫不及待地寻找起来。
当那张描绘着两个容貌相似、执手相望的绝色女子的画像映入眼帘时,李昭宁呼吸一窒,指尖微颤。
画中人情态亲昵,眼波流转间尽是说不尽的缠绵。
真......真是旖旎动人。
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再次涌上脸颊,比刚才被指尖掠过时,似乎......还要烫上几分。
她"啪"地一声合上名册,将其轻轻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颗不争气地、为画中情态砰砰乱跳的心。
"皆是......祸水!"她低声啐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那名册上可能存在的千百个她。
雕花窗外,春光正好,一树桃花开得灿若云霞。昭华殿内,年已十八的大晟王朝七公主,正为她那不能为外人道的、独爱红颜的癖好和一身娇气的肌肤,暗自烦恼着。
而她并不知道,一场奉旨出京、波澜壮阔的巡游,即将为她打开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那门外,有比画册上更鲜活、更生动、各具风姿的美人,正静候着她的到来,并将她那看似坚固的心防与伪装,一一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