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上院，烛火摇曳，将一室静谧染上暖色。白日里的官场逢迎与暗流涌动，被牢牢隔绝在结界之外。此刻，这里只有昭宁，以及她新收的小侍女，小草。
小草已换上了一身质地柔软的青衣，虽仍是侍女服饰，却比之前的粗布麻衣不知好了多少。她小心翼翼地站在书案旁，看着昭宁执笔批阅着各地呈上的文书，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了公主。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恋。公主殿下不仅救了她，还给她干净的衣服和食物，在她眼中，昭宁便是那九天明月，光辉皎洁，令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昭宁搁下笔，揉了揉微蹙的眉心。案牍劳形，虽是她分内之事，却也耗神。目光一转，落在旁边像只受惊小鹿般僵硬站立的小草身上，那副紧张又努力想做好一切的模样，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头的几分烦躁。
“过来。”昭宁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小草浑身一颤，连忙小步挪到书案前，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认得字么？”昭宁问。
小草用力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回殿下，不…不认得。”
“手伸出来。”
小草依言，怯生生地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但指节分明的小手。
昭宁并未触碰她，只是拿起一支未蘸墨的干净紫毫笔，用尾端那光滑的玉质部分，轻轻点在小草的掌心。微凉的触感让小草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又强行忍住，只觉得被笔端点中的那一小片皮肤，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酥麻感直透心尖。
“这是‘安’字。”昭宁的声音平缓，带着一种教导的意味，却又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平安的安。愿你此后，岁岁平安。”
笔端随着她的话语，在小草掌心缓缓移动，勾勒出简单的笔画。那细微的摩擦，混合着玉质的凉意和笔杆上淡淡的墨香，成为一种极其私密而独特的触感。小草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从被笔端点中的掌心，一直烧到耳根。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连公主说了什么都没太听清，只痴痴地看着那只执笔的、如玉雕琢般的手，和落在自己掌心的、温柔的“笔画”。
“记住了？”昭宁抬眼，看向面红耳赤的小草。
“记…记住了！”小草慌忙点头，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那酥麻的触感和公主殿下近在咫尺的、清冽又迷人的气息。
昭宁看着她这副懵懂又可爱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种将人掌控在方寸之间，看着她因自己一个微小的举动而方寸大乱的感觉，确实令人…愉悦。比之前对云岫那种带着怒意的惩戒，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趣味。
“日后得空，本宫教你识字。”她收回笔，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小草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立刻又要跪下谢恩。
“站着。”昭宁阻止了她，“在本宫面前，不必动不动就跪。”她喜欢看她站着的样子，那双清澈的眼睛仰望着自己，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依赖与…或许还有其他正在萌芽的情感。
“是…是！”小草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窗外极远处，隐约传来了几声犬吠，以及若有若无的、像是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但细听之下，又似乎夹杂着一些压抑的交谈声。
昭宁眸光微凝，侧耳倾听片刻，那细微的声音却消失了。她看了一眼沉浸在激动与羞涩中的小草，并未多言。有些肮脏的东西，不该过早污了这双纯净的眼睛。
“时辰不早了，你去外间歇着吧。”昭宁吩咐道，“夜里警醒些。”
“是，殿下！小草一定守好！”小草用力点头，像是接到了无比神圣的使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室内重归寂静。昭宁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周文远，王德福…她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方才那隐约的声响，绝非寻常。他们究竟在暗中谋划什么？那强占桑田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利益链条？
她想起晚宴上王德福献上的那枚气息阴浊的玉佩，以及周文远意有所指的“云雾茶”。这些人，不仅欺压良善，似乎…也对某些超乎寻常的力量有所触及？这江南之地，看来水比想象中更深。
不过，她并不畏惧。反而隐隐有些兴奋。这浑水，正好让她来搅动一番。而身边多了一个像小草这样心思纯净、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丫头，这趟南巡，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枯燥了。
她轻轻合上窗，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教导一个懵懂少女识文断字，看着她一点点被自己“熏陶”，逐渐开窍，这过程本身，不就是一场极有趣的…“养成”之乐么？至于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她有的是耐心，陪他们慢慢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