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飞艇便再次升空。这次倒是没有了慢慢悠悠的旅客。
不知过了多久,飞艇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悄悄飘过一片绵延的灰黑色山脉。这里的云层比其他的地区低一些,舷窗外是不是掠过陡峭的岩石山峰与裸露的矿脉。
广播随即提示:“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即将抵达铁砧蜂矿区。由于铁砧峰与本航空公司有合作协议,所以请允许我为大家简单的介绍一下——“
广播中的男声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很快,他便向着那群围在狭小舷窗前的旅客介绍道:
“咳咳!各位醒醒,到铁砧峰了啊......矮人们的地盘,但是高的离谱。左边是那什么‘风噬岩壁’,吹了几百年。肯定吹不死人,但女士们的发型必乱;头顶那个看不着的,就是冲天峰。大家随意留影,这段航程暂时关闭了‘禁绝’魔法阵,请随意留影好用来装b。至于山里嘛,那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破铜——都是些魔法金属!落地,凭船票可以蹭些矮人特制的小甜酒。别去乱摸人家工具就行。“
这一次登艇的乘客很少,或许是因为矮人们都很“勤劳”。
但当舱门打开时,那个走进来的身影却让莉娜微微抬起沉入书本中的眼眸。
那是当然是一位矮人——只是很不像传统的矮人。
他的身高约莫一米六五,和莉娜相仿。但肩膀宽阔的几乎是与身高等宽。一嘴浓密但打理细致的褐色胡须被精心编织成了两条粗辫子,用一只精铜环束起。他穿着厚实的亚麻衬衫与皮质的背带裤,最外面还套着一件沾满矿物粉尘的帆布外套。
不过,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反倒是他的眼睛。
一种质朴纯粹的灰色,很像是未经打磨的铁矿石。眼神中没有矮人常有的豪爽热情,反倒是透露着一种近乎刻板的冷淡。
他手里提着个磨损有些严重的皮革工具袋,目光在舱室内扫视。没多久,便确认了自己的铺位号——C区49号,莉娜旁边的下铺。
矮人沉默地走到铺位前,将工具袋随手放在脚边,然后坐下。他的动作拘谨而克制,甚至没有像其他乘客那样向四周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在他歇息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莉娜时,那双灰眼睛中的冷淡似乎被融化了些许。
此刻的莉娜正侧身对着舷窗,手中捧着一本被照的金灿灿的《圣殿节选》。
午后稍斜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银色的发色和纯白的修女袍上堵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侧脸的线条柔和而圣洁,长睫毛轻轻颤动,紫色的眸子仔细专注地看着书页,唇瓣无声地翕动,像是在默念经文。
矮人盯着莉娜看了大约两秒——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久的注视了,随后迅速移开了视线。他沉下脑袋,从工具袋中取出一个干净的、包扎严实的油纸包,里面时几块硬邦邦的黑麦面包和一条风干的肉条。他开始小声的进食,咀嚼声轻微而有规律。
沉浸在书籍中的少女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她转过头,一对宝石般的眼睛看向矮人。
矮人立刻便停下了咀嚼,这可不像是他的风格。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他没有抬头,但耳朵尖——从茂密头发中露出的一个小尖尖——微微发红。
“日安。”莉娜轻声说,声音空灵温柔。
“......日安。”矮人用低沉的、略带砂石摩擦感的声音回应,但依旧没有抬头。
他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借着温水三两口吃完面包,再将剩下的风干肉条重新整齐包好,塞回工具袋。随后拉过铺位上那张薄毯,裹住自己,面朝舱壁躺下。
这整个过程,都没有再去看莉娜一眼。
时间很快过去,飞艇也再次升空继续航行。
伴随着广播中餐厅开放的声音,舱室内陆陆续续有乘客离开,来到顶层的餐厅用餐。
而那个翡翠城邦的小王子卡里姆,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换了身更加华贵的衣服,脸上重新挂起傲慢但讨好的表情——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眼神中残留着的那一丝㐉安吉尔的畏惧。此刻的她手里正托着一个精致的银质餐盘,上面摆着烤得金黄的禽肉、淋了香草奶油酱的蔬菜,以及一小杯琥珀色的香槟。
他径直走向莉娜的铺位。
“克里希安小姐。”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保持了安全距离。语气也刻意放的礼貌,“我注意到您没有去餐厅用餐。这飞艇上船票的配餐实在简陋,不适合您这样......高贵的人。这是我让厨师特别准备的晚餐,如果您不嫌弃,可以移步我的单间一同享用。”
他特意强调了“单间”二字,目光扫过周围稍显拥挤的舱室,暗示此地的简陋配不上莉娜。
莉娜闻言放下手中的书。
她看向那盘精致的食物,又抬眉看向卡里姆,眼中古井无波。
“感谢您的好意。”她的声音温和轻灵但疏离着小王子,“但我已经用过干粮。光明教团尚有戒律,修行期间需克制物欲,粗茶淡饭即可。”
卡里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正要再说些什么——
“王子殿下是听不懂拒绝吗?”
矮人的声音突然在莉娜对面响起。
他不知在何时就已经坐起了身子,毯子滑落在一旁。那双灰眼睛正静静盯着卡里姆。虽然里面没有掺杂任何的情绪,但却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位修女已经说了,她不需要。”矮人平静地站起身子,挡在了卡里姆身前。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似乎都带着沉稳的力道。而当他站直时,那宽阔的肩膀几乎挡住了大半个过道的空间,令那小王子几乎看不到身后的少女。
卡里姆脸色涨红,十分不屑地说道:“你一个旷工矮人,也敢管我的事情?看不出来我是什么人吗!”
“首先,我不是矿工。”矮人十分平静地说,“我是铁砧峰第七矿区的安全监理。另外,这不关职业的事!即便是常年深耕于地底不见天日的人类矿工,他们也比你更值得尊敬!”他转头看向神情有些惊讶的莉娜,声音低沉清晰,且很有安全感,“修女小姐,你需要食物吗?”
莉娜轻轻摇头。但是卡里姆看不着。
矮人重新看向卡里姆:“很明显,这是拒绝的意思。她并不需要你的食物。”
“你——”卡里姆的护卫想要上前,但却被矮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那眼神中不带着杀气,只有一种“如果你选择动手,那就后果自负”的警告。
卡里姆咬着牙,目光在矮人默默鼓起的臂膀肌肉和沉默但充满着压迫感的身形上扫过。最终,他轻哼了一声,端着餐盘转身离去。护卫紧随其后。
舱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