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人群稍微有序了一些，开始随着莉娜向上层移动。
沙盗们已经撬开了下层的舱门，各自怪叫着奇怪的话语冲了进来。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对那些手无寸铁、瑟瑟发抖的平民视而不见，径直冲向货仓与行李堆放区，开始疯狂翻找、砸抢。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霍德雷随手一锤砸翻一个想要偷摸来到上层的沙盗，沉声道。
“不清楚。”安吉尔用一记精准地受到劈晕另一个，“但肯定不是普通的财物。”
她们掩护着最后一批平民撤退到上层。
上层主要是餐厅、少数单间与船员、甲板区，空间比起中下两层打了不少，但通道更加简单。而安吉尔与霍德雷用沉重的餐柜和桌椅挡住了唯一的主楼梯口。
下方时不时传来沙盗们翻箱倒柜的巨响、咒骂声，以及偶尔的狂笑——显然是有人找到了值钱的东西。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沙盗们似乎还未能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的目标，急躁的情绪开始在这群匪徒中蔓延。
“头儿！货仓翻遍了，根本没有！”
“行李区都被俺们掀开找了，也没有！”
“妈的，那眼镜仔是不是用假情报骗我们？！”
巴鲁克的咆哮声从下层传来：“不可能！‘李德’说了那东西就在飞艇上！给我继续搜，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夹板都掀开！找不到那件法宝，老子就把你们全丢去喂沙虫！”
就在这片喧嚣中，一个稍显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谄媚与急于表功的急切：
“沙蝎大哥，我倒是知道谁有些可疑！”
说话的那人正是先前在C区打鼾的矮胖商人。此刻他的脸上再无憨厚，只剩下狡黠与贪婪。
他踩着与身形不符的小碎步来到巴鲁克面前，伸手指着上层方向：
“是那两个光明教团的修女！那个银头发的小姑娘还有那个胸大的！她们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像正常人。而且您也瞧见了，方才飞艇坠毁时，那个胸大的修女用了个多厉害的魔法！普通修女哪里有这种本事？肯定是身上藏着重宝。还有那个矮人，她们也是一伙的。”
巴鲁克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上层通道。
透过被砸坏的楼梯格栅，他看见了那个站在人群前端的银发修女。
即便在这种混乱危险的境地，她依旧是站得笔直，纯白的修女袍纤尘不染，银发在从破口处漏进的沙风中拂过脸颊。此刻她正低身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圣洁柔和，与周遭的暴力喧嚣格格不入。
但巴鲁克注意到的不是她的圣洁感。
他舔了舔稍显干裂的嘴唇，风镜后的眼睛里爆发出那混合着贪婪、淫邪和野兽般占有欲的光芒。
“穿白衣服的小美人儿......”他喃喃道，声音显得沙哑，“还有那个火辣的......嘿嘿。”
他猛地提高声量，对着上层喊道：
“上面的小修女们！老子改主意了！你们，还有那个矮矬子，麻溜地给老子滚下来。把身上的东西，连衣服，一件件脱光了让老子检查！要是配合......”他咧嘴，露出一口被烟草染黄的牙齿，“爷爷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命，带回去给其他兄弟们乐呵乐呵！”
随着话音落下，他身后的沙盗们顿时爆发出一阵下流的哄笑与口哨声。
上层，莉娜缓缓抬起脑袋。
紫色的眼眸穿过纷乱的人群和破损的格栅，与下方巴鲁克那肮脏贪婪的视线对上了。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深不见底。
但那个跌坐在她身边、正被她轻轻拂过头顶的生病的小女儿，却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小女孩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向修女姐姐的脸。她看到，那双美丽的如同紫水晶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极快的划过。
像深潭下的暗流。
像冰层裂隙下的深渊。
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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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层的空气粘稠的像是油脂。
飞艇迫降时的冲击令此处桌椅翻倒、杯盘碎裂。昂贵的挂毯垂落在地。沾染上撒泼的酒液与果酱。
单间区域的门紧闭着，但透过那装饰华丽的格栅，能稍微看到其中人影晃动，压低声音的交谈如同毒蛇吐信般断续传出。
“巴鲁克......‘沙蝎’巴鲁克.....那个疯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条航道？”翡翠城邦的一位男爵流着冷汗，丝绸衬衣的领口早已被汗水浸透。
“我主曾与他打过交道，情报不会错。”卡里姆的护卫站了出来，透过门缝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已经开始骚动的人群。“他是‘流沙之牙’的三头目之一，中阶高级的魔剑士，据说距离高阶也只差临门一脚。”
房间内贵族们的脸色更白了一分。
“我们......我们的护卫加起来，能对付他吗？”一个商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能。”护卫声音略显干涩，“毕竟他还不是高阶，即便有‘沙虫獠牙’那把弯刀，也挡不住围攻。但至少会死一半人。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击退沙盗后，飞艇上剩下的这些’平民‘，会如何看待我们这些‘见义勇为’的贵族？”
沉默如海潮淹没了房间。
这些贵族可太清楚了。在翡翠城邦，平民对贵族的敬畏来自森严的阶级、法律和私兵震慑。但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沙漠中，在一艘迫降损毁的飞艇里，当那些平民们见到贵族护卫们被消耗殆尽后，那份敬畏会变成什么？
感激？或许暂时会有。但紧接着呢？质疑与嫉妒会同时出现在人群中，最终滋养出“我们人多”的恐怖念头。
人性经不起考验，尤其是在危险绝境之中。
卡里姆突然开口，脸上的轻浮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不能让护卫们去冒险！这些护卫是我们安全抵达联邦主城的保障。折损在这种地方，不值。”
“那......巴鲁克点名要的那俩修女......”商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但眼底满是“早该如此”的释然。
“它们会自己站出去的。”一个贵族起身微笑，语气中稍微带着些急切，“它们可是修女啊！这种情况下，怎么能不’深明大义‘的展示一番呢？而且我相信，那两位高洁的修女一定会为了保护其他’弱小者‘而牺牲的，对么？”
与此同时，单间的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烂，但眼神清澈坚定的男人。
“卡里姆阁下，您二位之前商讨的事情，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听着外面愈演愈烈的争吵声，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为了保护’大家‘，你们不得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