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巴鲁克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小美人儿,你现在就是老子砧板上的肉,还有资格问问题?”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莉娜的眼睛直视着他,而在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极为幽暗的东西一闪而逝。
“你相信......光吗?”
巴鲁克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粗野至极的大笑:“光?哈哈哈!老子在沙子里抛食的时候,最他妈恨得就是光!它只会晒干老子的水囊,照出脸上的伤疤。小美人儿,你不会还想给我传教吧?”
他一边狞笑着,一边又上前逼近了一步。现在,他距离莉娜已经不到半米。巴鲁克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她那长睫毛下紫罗兰色的瞳孔,能瞧见她白皙皮肤下那淡青色的血管,能够看到她因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胸部。
淫邪与暴戾混合成一股灼热的冲动,冲散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
“传教的事,我允许你等会儿在床上慢慢说。”他狞笑着,伸出那只布满老茧与伤痕的、沾着沙土和油污的大手,直接抓向莉娜的胸口,“现在,先让老子验验货!”
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莉娜胸前一寸的地方。
不是他自愿停下。而是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的光晕,凭空出现在莉娜身体表面,就这样挡住了他的手。
这光晕看起来很淡,很柔和,似乎一触即碎。
但巴鲁克的手却像是拍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坚韧无比的弹性墙壁上,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再靠近分毫。
他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莉娜依旧是平静地看着他,紫色的眼眸深处,那一抹幽暗的涟漪,终于不再掩饰,缓缓在心底扩散开来。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巴鲁克能听清的音量,低语道:
“不信光......也好。”
莉娜深呼吸,随后不再掩饰隐藏自己的内心。这段时间为了装成一个“光明教团的高冷圣女”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如今即将功成之际,居然还有不开眼的跳上来触及自己的霉头。
“圣剑——解放!”
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的动了一下。随后手掌翻转,一柄洁白光滑的长剑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手中。
“能纳入体内的法宝?!这不是一般修女能拥有的!”
巴鲁克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莉娜手中圣剑到底有多稀有。即便是自己此行堵上大半家当要追寻的那只“契约之核”估计也比不上这把剑十分之一的价值。
“’艾可丝‘,圣耀圆盾!”
随着莉娜话音落下,一面面散发着金色光华的圆盾便静静浮现在她的周围,而这些圆盾光是单纯散发出的威压,就令周围想要围攻她的沙盗们被震慑的难以再行动一步。
而直面圣剑的巴鲁克更是满头冷汗,腰间的沙牙弯刀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拔出,紧握在手中不敢放下。
噗~
一声轻响,就如同气泡破裂。
巴鲁克眼前,莉娜那圣阶绝美的脸,骤然模糊、扭曲。
她周身乳白色的光晕仿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粘稠如墨汁的、能够吸收一切光线的纯粹黑暗。
黑暗之中,莉娜的身影仿佛被融化、拉长。纯白色的修女袍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紫色,而她紫色的瞳孔更是在阴影中点亮起两点微弱的、却让人心悸的猩红光芒。
不再是圣洁单纯的圣女,而是像某种从深渊的最底层攀爬而上的、披着人皮的某种东西。
巴鲁克瞳孔骤缩,常年与人厮杀、野兽般的本能疯狂拉响警报!
他猛地抽身后退,想要挥刀逼退眼前的恐怖。
但为时已晚。
若是他不这么自大,贴近莉娜这么多,恐怕这一击也无法对他做什么。
莉娜轻轻抬手,手中圣剑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划过巴鲁克的身体,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凝固在惊惧的模样。
“呜——”
就在长剑即将后发先至的切开巴鲁克的身体时,莉娜的腹部传来剧烈的灼烧疼痛,令她不得不收手。从原来打算直接将这个恶徒流氓切成碎块,再到现在因痛楚只能转而将他手中的短刀夺来,剑招的变化令莉娜心口闷疼。
艾可丝并未触及到巴鲁克的身体,只是隔空,虚戳在了他腹部魔力炉的位置。
“炉心震颤。”
咚咚咚咚!!!!!
一声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巨鼓直接在腹腔内擂响的巨响,从巴鲁克的体内爆发!。
“没法直接杀了他,但这样应该可以......”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弓起身子,双眼爆凸,竭力张大了嘴巴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股无法形容的、源于自身魔力炉内部的恐怖震荡,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魔力回路!修炼法构筑的防御、肌肉的力量、战斗的本能,在这来自于最根源处的破坏面前,脆如薄纸!
“嗬......嗬......”
巴鲁克的喉咙中基础破风箱一般的声音,鲜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混杂着细小的、被震碎的魔力光点。
他踉跄着后退,被终于反应过来的沙盗们赶忙接住。他试图举起弯刀,但手臂的痉挛已经无法控制。
他恐惧地看向莉娜。
阴影中,那双猩红的眼睛依旧平静地盯着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巴鲁克意识中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圣洁的乳白色光晕依旧是那样笼罩着莉娜周身。纯白色的修女袍一尘不染,银发如月光般流淌,紫色的眼眸也恢复了清澈与平和,就好像刚刚那骇人的黑暗与猩红从未存在过,只是巴鲁克的臆想。
莉娜甚至微微侧身,对着瘫软在地、浑身止不住抽搐的巴鲁克,露出了一个十分符合“圣洁修女’身份的、带着些许悲悯(实际是疼的)的浅浅微笑。
“现在,”莉娜轻声开口问道,声音依旧空灵悦耳,只是略有一丝颤动。似乎是不愿意看见如此景象,“可以听我好好说话了吗?”
上层舱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透过隔栅缺口,目睹了下方诡谲一幕的人们——无论是缩在角落的平民,还是单间内屏息窥视的贵族——全部僵硬成了雕塑。
他们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圣洁如天使降临的银发修女,微笑着,俯身从巴鲁克腰间,抽走了那把令人威风丧胆的“沙虫獠牙”弯刀。
圣洁,依旧。
但已无人再敢,将目光与其对视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