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大学校园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里。
在校园角落那个鲜有人至的小公园,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青年正闭目凝神,缓缓打着太极拳。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时而如白鹤亮翅,时而如野马分鬃,与旁边跑道上那些戴着耳机、气喘吁吁的晨跑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青年名叫林越,是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这套太极拳是他家祖传的,据说是从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真功夫。不过在林越看来,这顶多算是个强身健体的广播体操加强版。
“Oh my god!Jack,快看!是Chinese Kung Fu!”
一声夸张的惊呼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林越不用回头就知道,准是经常在这个点来公园的马克和杰克。这俩美国交换生对中国功夫有着近乎痴迷的执着,每次看见他打太极都要大惊小怪一番。
果然,两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举着手机就冲了过来,一边拍摄一边激动地手舞足蹈。
“See!I told you!Every Chinese knows Kung Fu!(看!我就说吧!每个中国人都会功夫!)”马克兴奋地对着镜头比划,“这个我在电影里见过,是那个……那个……太极!”
杰克更是直接模仿起了李小龙的经典动作,一边“阿打阿打”地怪叫,一边用蹩脚的中文喊道:“林!教我们!功夫!很帅!打架,厉害!”
林越缓缓收势,无奈地转过身。这两个活宝每次都能把他晨练的宁静氛围破坏得一干二净。
“这是太极拳,主要是为了养生,不是用来打架的。”林越用英语解释道。
“养生?是那个……气功吗?”马克眼睛一亮,“就像《星球大战》里的原力?可以用意念移动物体吗?”
林越嘴角抽搐了一下。得,又来了。每次都要费尽口舌解释太极拳和电影里的功夫不是一回事。
“林越君!”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适时响起,解救了他于水火之中。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浅见芽子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她看着两个手舞足蹈的外国学生,忍不住掩嘴轻笑。
“给你,就知道你这个时间该练完了。”芽子将一瓶水递给林越,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林越接过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芽子是他的同学,一个温柔体贴的日本女孩。自从偶然发现他每天早晨在这里打太极后,就经常会在这个时间给他送水。
“每次看到林越君打拳,我都忍不住想,那个关于中国人'人人都会功夫'的刻板印象,难道是真的吗?”芽子调皮地眨了眨眼,“林越君该不会是什么隐世的武术高手吧?”
林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拜托,怎么连你也开始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健身运动,跟我爷爷学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什么武林高手吗?”
芽子还真的后退半步,装模作样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林越长得清秀文弱,配上那身宽松的练功服,怎么看都像个读书人,确实和“武林高手”四个字搭不上边。
“嗯……确实不像能一个打十个的样子,”芽子歪着头,狡黠地笑道,“不过很像那种深藏不露,关键时刻才会出手的世外高人呢!”
“……”
林越彻底放弃了争辩。看来刻板印象这个东西,真的是根深蒂固。
“好啦,不开玩笑了。”芽子看了看手表,“我们该出发了。从上野这里坐车去新宿还要好久呢,今天可是说好要陪我去歌舞伎町那边逛街的。”
林越点点头,拿起放在长椅上的外套穿上。作为一个合格的留学生,陪本地同学熟悉东京的各种商圈,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愿今天能买到你说的那家限量版点心。”林越叹了口气,“上次去原宿,排了兩個小时的队,结果到你的时候刚好卖完。”
芽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次是意外嘛!这次我查好了,那家店上午十点才开始发售,我们一定来得及的。”
两人说笑着走向公交站,身后还传来马克和杰克在那里“哼哼哈兮”的怪叫声。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驱散了晨雾。东京的街道开始苏醒,车流声、行人脚步声、商店开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出都市清晨的交响曲。
公交车很快来了。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芽子兴致勃勃地指着窗外的景色,给林越介绍着沿途的 landmarks。
“看那边,就是著名的东京巨蛋!上次我和朋友去那里看了演唱会呢!”
“啊,这边拐过去就是东京大学的本乡校区,他们的赤门很有名哦!”
“前面就是靖国神社了,不过我们不去那里……”
林越一边听着芽子的讲解,一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作为一个来日本留学才半年的新生,他对这座城市还充满着新鲜感。
当公交车驶入新宿区时,芽子突然兴奋地拍了拍林越的手臂。
“快看快看!那边那个红色鸟居看见了吗?”芽子指着窗外一个不起眼的小神社,“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鬼王神社',虽然很小,但据说很灵验呢!很多女孩子都会去那里求姻缘。”
林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确实是个很小的神社,夹在两栋高楼之间,红色的鸟居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显得格外突兀。神社前零零散散地有几个参拜者,看起来香火还算旺盛。
“要不要下次我们也来参拜一下?”芽子半开玩笑地说,“说不定能求到好运气呢!”
林越正要回答,突然——
“吱嘎——!!!”
一阵刺耳到极点的刹车声混合着重型卡车引擎的轰鸣,从侧面猛地传来!
林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车窗外,瞳孔瞬间收缩。
一辆蓝色的、车头上明晃晃写着“大运”两个汉字的泥头车,如同脱缰的钢铁巨兽,失控地冲破了路边的护栏,朝着公交车狠狠撞来!
“不是吧?!”林越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弹幕,“这都日本了,怎么还有大运(泥头车)?穿了么业务这么广了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芽子——!!!”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的是芽子惊恐万分的脸庞,和她下意识伸向他的、微微颤抖的手。
然后是骨头碎裂般的剧痛,以及吞噬一切的黑暗。
......
冰冷。
这是林越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传来,潮湿的泥土气息钻进鼻腔。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森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
“呃……”
他尝试移动身体,却感到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痛。更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感觉异常沉重,而且……触感完全不对。
他身上穿的不再是那件柔软的练功服,而是一种粗糙磨人的布料。他低头看去——
一件沾满泥土和草屑、款式古朴的粗布衣裙映入眼帘。
林越愣住了。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腿。这绝对不是他的腿!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颤抖着抬起手——一只小巧、白皙、手指纤秀的手,这根本不是他的手!他用这只陌生的手摸向自己的脸庞,触手所及是光滑细腻得过分的皮肤,以及……垂落到胸前、如同月光织成的丝缎般顺滑的银色长发。
“不……不会吧……”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猛地坐起身,不顾全身的疼痛,迫不及待地掀起了那粗糙的布裙,朝着裤头里面看去——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悲愤欲绝的哀嚎瞬间响彻了整个森林,惊起了无数栖息的飞鸟。
“我——的——兄——弟——没——了——啊啊啊啊——!!!”
这声惨叫中蕴含的悲痛,仿佛能感动天地。
“唔……好痛……”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痛苦的呻吟声。
林越——或者说,现在占据了这个陌生小女孩身体的他——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深色男式和服的黑发少年,正捂着头,踉踉跄跄地想从地上爬起来。那少年抬起脸,露出一张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面庞,紫色的眼眸里写满了茫然与痛苦。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如同被雷击中般僵住了。
一种荒诞至极却又无法否认的熟悉感,狠狠撞击着他们的灵魂。
林越看着那双即使在惊恐中也依旧温润的紫色眼眸,一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试探着,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清脆稚嫩如黄莺出谷的女童嗓音,颤抖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浅……见……芽子?”
那黑发“少年”浑身剧烈一颤,紫色的眼瞳骤然收缩。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银发赤瞳、漂亮得如同精灵般的陌生小女孩,一个同样让他(她)世界观崩塌的称呼脱口而出:
“林……林越君?!你的声音……你的样子……我们……这是……啊啊啊!!!”
浅见涯——或者说,现在占据了这个黑发少年身体的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刚才林越做了什么。他(她)那白皙精致的脸蛋“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急地并拢双腿,双手不知所措地绞着衣角。
“林越君!你……你……你怎么能……H!太不知羞耻了!”涯结结巴巴地指责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越却完全顾不上涯的羞愤,他仍然沉浸在失去“兄弟”的巨大打击中。他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这双白皙纤细的小手,又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银色长发,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
“这不科学……”他喃喃自语,“我们这是……穿越了?而且还性别互换了?”
涯这时候也终于从羞愤中稍微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现在的身体。他(她)摸了摸平坦的胸部,又摸了摸喉结,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越现在的那张脸。
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光般流淌,赤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配上白皙的皮肤——这分明就是一个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小女孩。
而他自己,则变成了一个黑发紫瞳的美少年。
“我们……真的交换了身体?”涯的声音依然带着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越终于从打击中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状。
“看样子,我们应该是被那辆大运泥头车撞了之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他环顾四周茂密的森林,“而且很不幸,我们还性别互换了。”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我的兄弟啊……跟了我二十年的兄弟啊……就这么没了……”
涯的脸又红了:“林越君!请不要再提那个了!”
“好吧好吧……”林越叹了口气,尝试着站起来。这个新的身体比他原来的要矮小很多,目测只有一米四左右,而且力量也小得可怜。他费了好大劲才站稳。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涯也跟着站起来,他现在的身体比林越高出半个头,这让习惯了俯视芽子的林越感到十分不习惯。
林越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让人不寒而栗。
“首先,我们得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林越冷静地说,“然后想办法活下去。看这个环境,不像是我们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你闻到了吗?”林越低声问道。
涯点了点头,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是血的味道……而且很新鲜……”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林越示意涯跟上,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摸去。没走多远,眼前的景象就让他们的血液几乎冻结——
一个破败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但与其说是村庄,不如说是一片废墟。茅草屋被撕裂,木栅栏被推倒,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家具和器皿。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
男女老少,无一幸免。他们的死状极其惨烈,有的被撕成了碎片,有的被吸干了血液,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这……这是……”涯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抓住了林越的衣袖。
林越也是心惊胆战,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仔细观察着那些尸体,发现了一个共同点——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有两个深深的血洞。
“吸血鬼?”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又被他否定。这些伤口比传说中的吸血鬼咬痕要大得多,而且破坏力也强得多。
“不……不对……”林越喃喃道,“这个设定……怎么这么熟悉……”
突然,他想起了芽子之前指着那个小神社时说的话——
“那就是鬼王神社……”
鬼王……鬼……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形成。
“不会吧……”林越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该不会是穿越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个身形佝偻、皮肤青灰的人形生物,正趴在一具尸体上,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它的手指尖锐如刀,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红光。
当它抬起头时,两人看到了它满口的尖牙和嘴角流淌的鲜血。
“鬼……是鬼啊!!!”涯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那只鬼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它扔掉手中的残肢,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人,嘴角咧开一个恐怖的微笑。
“新鲜的血肉……”它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看来今晚的晚餐有着落了……”
林越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鬼灭之刃》的剧情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清楚地知道,面对鬼,普通人类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跑!”他大喊一声,拉起还在发呆的涯,转身就朝着森林深处狂奔。
那只鬼发出一声兴奋的嚎叫,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追了上来。
它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拉近了与两人的距离。
“这边!”林越眼尖地发现了一个隐藏在树丛后的地窖入口,毫不犹豫地拉着涯钻了进去。
地窖里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两人蜷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它……它会不会找到我们?”涯颤抖着问道。
“嘘——”林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沉重的脚步声在地窖外停下,然后是嗅探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鬼沙哑的声音透过木板传来,“乖乖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两人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不出来吗?”鬼冷笑一声,“那我就进去把你们揪出来!”
厚重的木板被猛地撞击,地窖入口剧烈地摇晃起来,灰尘簌簌落下。
一次,两次,三次……
“砰”的一声巨响,木板终于承受不住冲击,碎裂开来。月光照进地窖,映出了鬼那张狰狞的脸。
“找到你们了……”它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
涯吓得尖叫起来,紧紧抱住林越。
鬼一步步逼近,尖锐的指甲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林越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物理攻击对鬼都是无效的。除非……
除非使用日轮刀,或者阳光。
但这两样他们现在都没有。
绝望之际,林越突然想起了家传的太极吐纳术。虽然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尝试过,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爷爷教导的呼吸方法,尝试着在这个陌生的身体里运转家传的吐纳术。
起初,他感到胸口一阵烦闷,经脉刺痛,就像之前尝试时一样。但就在鬼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涌上心头。
这一次,不再是理性的分析和计算,而是一种本能的反抗,一种想要保护重要之人的纯粹意志。
“滚开!!!”
林越大喝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摆出太极的架势,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追进地窖的鬼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整个身体被狠狠地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地窖深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两人都愣住了。
“刚……刚才那是……”涯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越。
林越自己也惊呆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刚才那股力量是从这个娇小的身体里发出的。
“快走!”他很快反应过来,拉起还在发呆的涯,迅速爬出了地窖。
月光下,两个性别互换的穿越者,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异世界,开始了他们的逃亡之旅。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意外之旅,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