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恐惧,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深深扎进两个刚刚经历了身体与灵魂巨变的穿越者心中。
地窖外,月光被张牙舞爪的枝桠撕扯得粉碎,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宛如群魔乱舞。那只被莫名力量轰退的鬼,从地窖深处发出了一声饱含痛苦与狂怒的咆哮,它挣扎着站稳,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眸子,穿透黑暗,死死钉在了刚刚爬出地窖、如同受惊小兽般的两个身影上。
林越变成了林月,浅见芽子变成了浅见涯。 名字的变更象征着身份的彻底颠覆,而此刻,他们连消化这巨变的时间都没有。
“跑——!!!”
林月(原林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惧而尖锐失真,她甚至无暇去思考刚才那一下玄妙的发力是怎么回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驱使着这具陌生而纤细的身体,爆发出不属于它的力量。她冰凉的小手死死攥住涯(原浅见芽子)同样冰冷甚至有些僵硬的手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头也不回地扎进前方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丛林。
身后,是鬼物四肢刨地、疯狂追击的沉闷声响,夹杂着灌木被蛮横撞断、枝叶噼啪碎裂的噪音。它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再是行走,而是如同真正的野兽般贴地飞窜,带起一阵腥风。口中发出意义不明却饱含嗜血欲望的低吼:“血……给我……新鲜的血肉……”
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咽火焰。这具银发萝莉的身体显然缺乏必要的锻炼,急速的奔跑让林月感到阵阵眩晕,眼前甚至开始发黑。但她不敢停,哪怕一秒的迟疑,都可能万劫不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阴冷、粘稠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她的后背。
涯的情况更为糟糕。他(她)的体力似乎比林月还要不济,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裂,原本精致的脸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紫色的美丽眼眸被纯粹的恐惧填满,几乎要溢出来。他(她)完全是被林月拖着,凭借着一股不想就此死去的本能,机械地迈动双腿。
“分……分开跑……”涯从剧烈起伏的胸腔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至少……能活一个……”
“闭嘴!”林月低吼,攥着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不想一起死就给我跑!”她看过太多绝望情境下的错误决策,分开,意味着力量分散,意味着孤独面对死亡,在这个诡异恐怖的世界里,他们彼此是对方唯一能确认的“真实”。
“嗖——!”
尖锐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带着死亡的寒意!
林月头皮瞬间炸开,一种毛骨悚然的预感让她几乎是凭着身体残留的某种战斗直觉,猛地将身边的涯狠狠推向一侧!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刺耳。鬼那闪烁着寒光的锐利指甲,擦着林月的后背掠过,粗糙的衣裙应声而裂,在她白皙光滑的背脊上,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火辣辣疼痛的血痕。剧烈的痛楚让她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温热的血液瞬间浸湿了破碎的衣物。
“月!”涯目睹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紫色的眼瞳因恐惧和担忧而紧缩。
“别回头!跑!”林月忍着手臂和后背传来的钻心疼痛,从牙缝里挤出命令,脚下踉跄着却丝毫不敢停下。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次袭击,似乎更加激起了鬼的凶性,也让它追得更近了。它甚至不再隐藏踪迹,发出一种令人牙酸、仿佛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怪笑,享受着猎物垂死挣扎带来的快感。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冰冷而粘稠地包裹住两人,一点点蚕食着他们仅存的勇气和体力。
林月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搜索着一切可能生还的信息。《鬼灭之刃》的设定如同走马灯般闪过——阳光!日轮刀!紫藤花!
阳光!她猛地抬头,透过层层叠叠、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枝叶缝隙,只能看到一片墨染的夜空,星辰黯淡,离黎明破晓似乎还有无比漫长的距离。
日轮刀?他们手无寸铁。
紫藤花?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身体的剧痛,几乎要将她击垮。知晓剧情在此刻成了最残酷的折磨,明明知道对方的弱点,却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利用!唯一的、渺茫的希望,就是在这只鬼的爪牙下,挣扎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或者……期待某种不可能的奇迹。
体力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林月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被灌注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抬起都变得无比艰难,肺部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发出痛苦的嘶鸣。涯更是已经到了极限,他(她)的脸色灰败,眼神开始涣散,完全是靠着被林月拖拽的力量和被杀的恐惧,才没有立刻瘫软下去。
“我……我真的……不行了……”涯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带着彻底的放弃。
“不能停!停下来我们就完了!”林月嘶哑地咆哮着,声音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变形,她几乎是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涯身上,拖着他往前挪动。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想象。
鬼似乎终于失去了戏耍的耐心,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速度陡然再增,如同一道灰色的鬼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绕到了他们前方,彻底堵死了去路。它那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嗜血的灯笼,牢牢锁定两人,嘴角夸张地咧开,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森白密集、滴着黏液的利齿。
“游戏,该结束了。”
前路已绝,后退无门。两人被逼背靠着一棵需数人合抱的、树皮粗糙皲裂的参天古树,退无可退。涯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似乎不敢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林月则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剧烈的喘息着,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步步紧逼的鬼影,大脑因为缺氧和恐惧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生物本能——战栗。
要……死在这里了吗?
刚刚穿越,甚至没搞清楚状况,就要以这种无比憋屈、无比可笑的方式,结束这短暂的第二人生?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没来得及……习惯这具属于“林月”的身体。
鬼似乎很满意他们此刻的绝望,它举起了那只足以轻易撕裂岩石的利爪,五指张开,锋锐的指甲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对准了似乎已经放弃抵抗、闭目待死的涯,带着残忍的笑意,猛然挥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林月看着涯那张写满恐惧、属于“少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柔美轮廓的侧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是芽子在学校图书馆里安静看书时温柔的侧影,是她递给自己便当时羞涩的笑容,是她在公交车上指着“鬼王神社”时雀跃活泼的样子……
不!
绝对不能让他死!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混合着绝望、不甘、愤怒,以及一种更为纯粹的、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强烈意志,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林月身体深处轰然爆发!她几乎是遵循着灵魂最深处的本能,再次摆出了那个刻入骨髓的架势——太极起手式,揽雀尾!
体内那股之前一直滞涩难行、如同被枷锁束缚的家传吐纳术,在这一刻,仿佛被这股炽热的情感洪流冲垮了堤坝,随着她决死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顺畅度自行疯狂流转起来!
“给我滚开!!!”
她用尽全身力气,用自己的肩膀猛地撞向涯,将他撞离利爪的攻击范围,同时那双看似纤细的手臂划出圆融的弧线,迎向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致命一击!
没有地窖里那种无形的冲击波再现。
“噗嗤——!”
利爪毫无阻碍地深深切入她格挡的手臂,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她银色的发丝和苍白的脸颊。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猛地一黑,几乎瞬间昏厥。
但,诡异的是,鬼的攻势也随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顿。它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困惑。就在刚才接触的瞬间,它从这个银发小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怪异、难以言喻的气息——古老、圆融、平衡,却又带着一种让它从生命本源感到排斥和不适的“秩序”感。
正是这电光火石般的迟疑——
“嗡——轰!!!”
一道璀璨夺目、仿佛能撕裂一切黑暗的金色雷光,如同九天降下的神罚,以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速度,从森林的阴影处霹雳般袭来!
“雷之呼吸·壹之型 · 霹雳一闪!”
苍老,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凌厉气势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驱散了林间的死寂!
那道金色的雷光精准无误地掠过鬼的脖颈,没有丝毫阻碍,仿佛切割的并非血肉之躯。
鬼脸上那残忍的狞笑与瞬间转为惊愕的困惑,永远地凝固了。它的头颅沿着光滑的切面,缓缓从脖颈上滑落,瞪大的血红双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失去头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抽去所有支撑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并在晨曦即将到来的第一缕微光中,开始迅速地分解、消散,化为飞灰。
直到此刻,劫后余生的林月和涯,才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怔怔地看向来人的方向。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却站得笔直如松的老者。他身披绣有雷电纹路的黄色羽织,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手中握着一把造型独特的日轮刀,刀身之上,还有细微的金色电弧如同游龙般跳跃、闪烁,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便自然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安又敬畏的沉稳气势。
老者先是瞥了一眼地上正在化为灰烬的鬼,随即,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便落在了背靠古树、浑身浴血、几乎脱力的林月,以及她身边惊魂未定、依旧瑟瑟发抖的涯身上。
他的目光,尤其在林月那异于常人的银发赤瞳,以及她手臂和背上那狰狞的、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处停留了片刻,花白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还能站起来吗?”老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巨大的生死落差,让林月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裂。失血过多的虚弱、剧烈奔逃的疲惫以及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如同潮水般同时涌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她模糊地感觉到似乎有人扶住了她,同时一个微弱的念头闪过:
得……得救了……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