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月苏醒,并以其超越时代的“理工电波”成功对桑岛慈悟郎完成首次“精神冲击”之后,这位见多识广的前任鸣柱觉得,是时候该让这两个来历有些诡异的少男少女,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了。总不能一直让那小丫头用看“待研究样本”的眼神打量自己和周遭的一切吧?
于是,在一个月色皎洁(为了避免某银发萝莉再次就“月光本质”展开论述而特意挑选)的夜晚,桑岛慈悟郎将林月和涯唤至屋外,在那棵见证了他们获救的古树下,进行了一场严肃的“世界观导入讲座”。
油灯的光芒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桑岛无比严肃的面容。
“听着,小鬼们。”他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厚重感,“那晚追杀你们,几乎让你们命丧黄泉的东西,名为‘鬼’。”
他刻意停顿,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紧锁定两人的表情,试图捕捉一丝应有的惊惧或震撼。
“它们非人非妖,乃是由人类堕落变化而成,以人类血肉为食,只能在黑暗中活动的怪物。身躯拥有极强的再生之力,断肢亦可重生,寻常刀剑难伤分毫。唯有用特制的日轮刀斩下其头颅,或是将其暴露于阳光之下,方能将其彻底诛灭!”
他详细阐述着鬼的凶残、鬼杀队数百年的抗争,以及那位于所有鬼物顶点的、名为鬼舞辻无惨的究极邪恶。他期待着能从这两个年轻人脸上看到世界观崩塌后的重组,看到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或者至少是听闻强敌时的凝重。
然而……
林月(银发萝莉版)听得非常认真,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本本(天知道桑岛先生从哪里给她找来的)和一根炭笔,正在上面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样本A,类人形生命体,确认具有超强再生特性……弱点:特定波段电磁波(阳光),物理斩首(需特殊材质刀具)……能量来源推测为生物质转化……啧啧,这能量转化效率要是能研究出来,诺贝尔奖都弱爆了……”
她旁边的涯(黑发正太版),虽然也是一脸严肃,但紫色的眼眸中更多的是对桑岛先生的尊敬,以及对“鬼”这种存在的……一种仿佛早已熟知的平静,甚至偶尔还会对林月笔记上的某些“术语”投去一个无奈又了然的眼神。
桑岛慈悟郎:“……”
他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足以让任何普通人吓破胆的“恐怖故事”,在这俩孩子面前,简直就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吃萝卜”一样平常。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让他心中的疑团又扩大了一圈。但他按捺住了追问的冲动,只是将这份疑虑更深地埋藏起来。
终于,在他讲到鬼最大的、也是最具标志性的弱点——阳光时,那个让他隐隐头皮发麻的瞬间,还是到来了。
“桑岛先生!”林月“唰”地一下举起手,小脸上洋溢着求知若渴的光芒,仿佛课堂上的优等生,“我有一个关键性问题!”
桑岛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硬着头皮道:“……讲。”
“鬼为什么怕阳光,却不怕月光呢?”林月的问题果然角度清奇,直奔物理本源,“从光学基本原理上讲,月光本就是日光经月球表面漫反射后到达地球的,其光谱构成与日光理应同源,只是光子通量密度(光照强度)存在数量级上的差异。但鬼对它们的反应是‘质’的区别,而非‘量’的渐变。这强烈暗示,日光中存在着某种特定波长或能量阈值的光子,是月光中所不具备或微弱到可以忽略的,而这种光子对鬼的组织结构构成了致命性破坏!”
她语速极快,桑岛感觉就像有一挺机关枪在对着自己喷射听不懂的词汇。
“是紫外线吗?UV-A, UV-B, 还是能量更强的UV-C?或者是来自太阳风的高能粒子流?考虑到太阳本身是一个持续进行着氢核聚变反应的巨型等离子体球,其核心温度高达1500万开尔文,每秒释放的能量相当于……”她双眼放光,开始进入忘我状态,“……相当于数百万亿颗氢弹!这其中蕴含的伽马射线、X射线、各种高能粒子……难道鬼惧怕的是其中某种特定核聚变反应产生的特征辐射谱线?如果我们能通过光谱分析锁定这条‘死亡谱线’,理论上完全可以尝试人工复刻啊!比如设计一种基于特定元素等离子体激发的新型光源,或者研发一种能产生特定能级跃迁的化学荧光剂……我们完全可以制造出便携式的‘人造小太阳’发射器!到时候人手一个,鬼还敢晚上出来?直接亮瞎它们的……呃, whatever they have (管它们有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小手在空中划拉着,仿佛已经在构思设计图纸。炭笔在本子上疯狂舞动,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和疑似电路图的东西。
桑岛慈悟郎:“……”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已经彻底过载,温度飙升,即将蓝屏。他张着嘴,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眼神从最初的困惑,迅速过渡到茫然,然后是一片空白的混沌。光子通量密度?氢核聚变?等离子体球?开尔文?伽马射线?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丫头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怪?为什么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挑战他活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常识体系?!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涯,发现那黑发少年正用力地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忍笑还是在为月的“惊人”发言感到羞愧。显然,涯对这套“林月式”理论轰炸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免疫力。
桑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里嗡嗡作响的“蜜蜂群”,他意识到,如果再让这丫头说下去,他这把老骨头今天可能就要因为“知识过载”而提前去见历代雷柱先祖了。
“咳咳咳!!!”他用一阵极其夸张、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强行打断了林月那足以让任何古代科学家(如果他听得懂的话)当场疯癫的科学狂想,“住口!小姑娘!那些……那些都不重要!”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重要的是!”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威严,指向性的目光死死锁定林月,试图将她发散到宇宙边缘的思维拉回来,“鬼,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吃人!需要被消灭!你们!想不想跟我学习刀法和呼吸法,获得斩杀恶鬼、保护自己的力量?!”
他死死盯着林月,眼神里充满了“你快说想!立刻!马上!别再提什么人造太阳了!”的迫切期望。
果然,实践出真知(或者说,新的研究对象更有吸引力)这句话是真理。林月一听可以亲身学习、研究那种能引动雷霆的超自然力量,立刻把“人造太阳计划”暂时归档。她赤红的眼眸闪烁着堪比发现新大陆的光芒,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想!当然想!我非常想研究一下呼吸法的能量转换机制!”(看,她还是没忘研究。)
涯也立刻躬身,语气坚定:“拜托您了,桑岛先生!”
桑岛慈悟郎看着终于被拉回“正轨”的两人,尤其是那个暂时闭上了“科学之口”的林月,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他甚至感觉自己因为精神放松而微微晃了一下。苍天啊,大地啊,总算……总算把这跑偏到九霄云外的话题给拽回来了! 他从未觉得收徒弟是件如此耗费心神的事情。
时光如水,在桃山之上静静流淌了数月。
桑岛慈悟郎的教学是出了名的严格,尤其是在打基础阶段,近乎苛刻。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两位弟子,简直就是教学史上的两个极端。
浅见涯,是那种能让所有老师欣慰落泪的“天之骄子”。他对雷之呼吸那狂暴、迅捷、一往无前特性的领悟,快得惊人。仿佛他天生就该是驾驭雷霆的剑士。除了因为缺乏实战,剑型运用起来还稍显青涩,气势拿捏不够老辣之外,无论是呼吸的绵长深邃,还是剑招的精准凌厉,都已初具风范。桑岛甚至能从他挥剑的身影中,隐约看到未来一位强大雷柱的雏形。假以时日,经过鲜血与战斗的洗礼,他必将名震鬼杀队。
而另一位,林月……
清晨,桑岛站在庭院中,看着正在反复练习“霹雳一闪”起手式的林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跳动,一种熟悉的、名为“头疼”的感觉正在迅速酝酿。
平心而论,这丫头在“学习”这件事上,绝对是个怪物。雷之呼吸总共六型,复杂的呼吸节奏和发力技巧,她往往只需要看几遍,听桑岛讲解一遍原理,就能分毫不差地完美复刻出来,动作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更夸张的是,她对呼吸法的掌控精细入微,主动吸纳的呼吸量,甚至比天赋异禀的涯还要庞大、还要稳定绵长。
但是!
问题就出在这个“但是”上!
她施展出的雷之呼吸,效果……呃,该怎么形容呢?桑岛搜肠刮肚,只想出了一个词——聊胜于无。
想象一下,本该是雷霆万钧、撕裂长空的“霹雳一闪”,从她手中使出来,剑刃上缠绕的不是耀眼夺目的金色雷光,而是几缕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纤细的银色电火花,“咻”地一下冲出去,速度嘛,大概比普通人全力冲刺快那么一丢丢,至于威力……嗯,能在作为靶子的厚实木桩上,留下一道焦黑的、深度约等于指甲划痕的印记,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桑岛不信邪,无数次亲自上手检查她的呼吸,纠正她的动作,甚至握着她的手带她感受发力。结果都显示,她的呼吸没错,动作完美,力量传导也正常。可那庞大的、精纯的呼吸能量,仿佛在进入她体内循环一圈后,就被某个无形的“黑洞”给吞噬了百分之九十九,最终能释放出来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丝可怜的“余烬”。
这简直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如果桑岛知道这个定律的话)
而这还不是最让桑岛头疼的。
最让他想原地消失的,是林月对此的态度以及随之而来的“课后辅导”。
这丫头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输出乏力”当回事,反而将其视作一个极佳的“科研课题”。她经常会抱着一堆写满奇怪符号和算式的纸张(她自己发明的),兴冲冲地跑来找桑岛。
“桑岛先生!桑岛先生!我计算了一下,根据能量守恒,我吸入的呼吸能量与实际输出威力之间存在巨大的‘损耗’!我怀疑是能量在经脉中传递时发生了‘阻抗热效应’,或者是在转化为雷电属性时,‘量子隧穿效应’效率太低!我们能不能尝试优化一下能量路径?或者引入‘超导’概念来降低损耗?对了,还有生物电的问题,能不能用‘外部电极刺激’来辅助激发?”
桑岛慈悟郎:“……”
每当此时,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口若悬河的银发萝莉,感觉自己不是在教导剑士,而是在面对一个走错了片场的、话痨的年轻炼金术师(还是最癫狂的那种)。他努力维持着身为师长的威严,但眼神里的茫然和下意识后退半步的动作,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崩溃。
发展到最后,桑岛慈悟郎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一看到林月捧着她的“天书”笔记,眼睛里闪烁着那种“求知”的光芒朝他走来,他就会立刻声称“突然想起灶台的火还没熄”、“要去检查一下陷阱有没有抓到晚饭”,或者干脆直接施展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敏捷身法,瞬间消失在林月的视线范围内。
救命啊!这丫头绝对是我教学生涯中最大的劫难! 桑岛慈悟郎时常在心中哀叹,一个理论上的鬼神,实践中的……谜之存在(他实在不忍心用“废柴”这个词)。 他现在只祈求,在自已的头发被这丫头气白更多之前,能找到解决她“威力不足”问题的方法……或者,至少能找到一副有效的耳塞。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