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桃山间那潺潺的溪流,裹挟着汗水、雷鸣、哭嚎以及某位银发少女永不停歇的脑洞,吵吵嚷嚷地又溜走了一个月。
我妻善逸,这位桃山新晋的“人形自走背景噪音发生器”,已经在这里鬼哭狼嚎了整整三十天。他的修行进度?那基本等同于不存在。每日的固定流程便是:抱着柱子哀嚎“爷爷好可怕”→“偷偷摸摸试图接近女神林月”→“被涯师兄用眼神或物理手段无情制裁”→“抱着柱子开启新一轮哀嚎”。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生动形象地诠释那句至理名言: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距,有时候比物种隔离还要离谱。
与他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已经在此修行了一年有余的狯岳。
凭借着从街头巷尾摸爬滚打锻炼出的那股子狠劲和韧性,狯岳竟然已经将雷之呼吸除了最核心的壹之型外,其余五型全都啃了下来!虽然运用起来远不如涯那般如臂使指、雷霆万钧,但也已经颇具气象,挥刀之间已然能引动风雷之声,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野路子的混混了。
然而,那座名为“霹雳一闪”的高峰,却如同天堑,死死拦在了他的面前。无论他如何调整呼吸,如何压榨肌肉,如何模仿记忆中那两道身影,始终无法捕捉到那种将全部身心凝聚于一点、于一瞬间极致爆发的“神速”真意。那不仅仅是速度,更是一种“势”,一种“意”。
他也曾无数次暗中观察。
涯的霹雳一闪,是真正的天威!金色的雷光撕裂长空,身影如同瞬移,带着一股无物不斩、无坚不摧的绝对霸气,仿佛连带着观看者的呼吸都要被那凌厉的气势斩断。
而林月的霹雳一闪……嗯,必须承认,速度也快得离谱,那银色的轨迹如同鬼魅,飘忽不定,转折之间带着一种近乎预知般的精妙,甚至在某些细节处理和时机选择上,显得比涯更加刁钻、更难以捉摸。但……那威力嘛,狯岳甚至觉得,自己用伍之型“热界雷”随便炸一下,造成的动静都比她那全力冲刺来得有威慑力。
可即便如此,狯岳心中也生不出半分轻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涯那碾压性的绝对力量,还是林月那鬼神莫测的极致技巧,都早已远远超出了他目前所能理解的范畴。这两个人,早在他还在为掌握贰之型而挣扎的时候,就已经将雷之呼吸全部六型融会贯通,甚至连那些衍生出的、更加复杂的应用技,如“霹雳一闪·六连”、“霹雳一闪·神速”等等,都玩得出神入化。他们甚至还在不断地、以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尝试着自创招式,开发组合技!
这种令人绝望的差距,像一盆冰水,偶尔会浇熄狯岳心中因进步而升起的些许自得,让他清晰地认识到:或许,我真的不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 这个认知如同细密的针,扎得他内心隐隐作痛,也催生着更深的不甘。
而此刻,被狯岳暗自敬畏的“技巧之鬼”林月,也正面对着她自己那道如同宇宙法则般不可撼动的壁垒——威力锁死。
这个词已经快成为她的梦魇了。她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符合科学以及不那么符合科学的方法。从能量压缩到高频振动,从优化生物力学结构到试图引入幻想中的“外部能量场耦合”……甚至连她以前觉得“玄学过头”的太极功,她都硬着头皮去深入研究。结果呢?体内的能量流转愈发圆融如意,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防御、闪避、借力打力的技巧日益精进,都快成“泥鳅功”十段高手了;感知也敏锐得能听清几十米外蚂蚁打架。可一旦涉及到“对外输出”、“造成有效物理破坏”,那力量就像被一个至高神设定的、功率极低的“安全阀”给焊死了,任她如何折腾,就是冲不破那可怜巴巴的上限。
桑岛慈悟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愁在眉梢,最后……堵在胸口!
他能教的,早已倾囊相授,连压箱底的、不太见得光(指训练方式)的锤炼法都用上了,包括但不限于“噪音干扰修行法”(善逸贡献)、“突然袭击反应训练”(他亲自操刀)以及“桃山马拉松追逃特训”(林月专属)。可林月那诡异的“输出限制”,就像焊死在铁板上的事实,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他也曾深夜对着月亮苦苦思索,如果林月真的与雷之呼吸属性不合,她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以近乎解剖级的精度掌握所有剑型,甚至连最核心、最考验天赋的“霹雳一闪”都能在“技”的层面达到极致?这本身就是对“不适合”最有力的嘲讽!可冰冷的现实却啪啪打脸——她空有惊世骇俗的学习能力和理论深度,却无法将之转化为砍鬼需要的、实实在在的杀伤力。这感觉,就像拥有一座金矿的开采权,却被告知只能用玩具铲子挖!
不能再让这块瑰宝在老夫手里蒙尘了! 桑岛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下定了决心。但同时,一股更复杂的情绪也涌了上来。看着林月那依旧每天活力满满(主要是用于气他和研究如何气他)的样子,他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日,他将林月单独叫到跟前,努力板起脸,试图营造出严肃的谈话氛围,但眼角那微微抽搐的肌肉,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嫌弃,“月啊,你……你最近这‘要你命三千’还有那什么‘时代变了’,倒是消停了不少啊?”
林月歪着头,赤色的眼眸里满是“师父您今天怎么想起夸我了”的疑惑。
桑岛被她这眼神看得一阵心虚,赶紧移开目光,继续用嫌弃的口吻说道:“你说说你,自打来了我这桃山,哪天不是鸡飞狗跳?老夫这清修之地,硬是被你搞成了……搞成了……”他一时词穷,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只好用力一挥手,“总之没一天安生!老夫这把年纪了,就想图个清静,多活几年,你这丫头倒好,变着法儿地来折腾!老夫看你就是专门来折我寿的!”
林月眨了眨眼,小声嘀咕:“明明是师父您自己追着我跑锻炼身体,怎么能怪我……”
“还敢顶嘴?!”桑岛眼睛一瞪,作势要敲她脑袋,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重重叹了口气,那刻意装出来的嫌弃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担忧。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在雷之呼吸上的‘技’……老夫没什么可教你的了。甚至可以说,青出于蓝。”
林月愣住了,收起了那副插科打诨的样子,静静地听着。
“但是,‘力’的问题……”桑岛摇了摇头,花白的眉毛耷拉着,“老夫……无能为力了。再留你在桃山,怕是真要耽误你了。”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月:“鳞泷左近次,前任水柱,老夫的故交。他那水之呼吸,路子和我们雷呼不一样,讲究的是绵长、流动、变化。或许……或许你那身怪力(指技巧)和怪脑子,到了他那儿,能有点别的出路?” 他顿了顿,像是给自己找理由,也像是给林月找台阶,语气又变得“刻薄”起来,“而且鳞泷那家伙,比老夫年轻,精力旺盛,正好适合你去霍霍!你再留在老头子我这里,我怕真得少活十年!就这么定了!老夫给你写推荐信,你赶紧去祸害他去吧!”
这一连串的话,看似全是嫌弃和赶紧甩锅,但那眼神里深藏的关切与无奈,以及最后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却如同温暖的细流,悄然渗入林月的心间。
林月看着师父那明明担心却偏要嘴硬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还有一丝离别的酸涩。她对自己这坑爹的“输出限制”也确实黔驴技穷了。换个环境,接触新的力量体系,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希望。
“我知道了,师父。”她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去鳞泷先生那里试试。”
桑岛看着终于“上道”的徒弟,心里松了口气,但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却更明显了。他又将目光转向不知何时已如同影子般静静站在廊下的涯。
“涯,”桑岛看着自己最得意、也最让他省心(相对而言)的弟子,心情更加复杂,“你的实力,老夫清楚。去参加最终选拔,不过是走个过场。以你如今的水准,在鬼杀队评个乙级,甚至更高,也绝非难事。你……可要先行一步?”
涯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系统,牢牢锁定在林月身上。他脑海中闪过的,是穿越之初那个夜晚,林月(当时还是林越)挡在他身前那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是她平日里捧着各种“天书”写写画画时,那专注到仿佛在发光的神情;是她恶作剧成功时,那像小狐狸般狡黠又可爱的笑容;也是她夜深人静时,望着月亮,因为无法突破瓶颈而流露出的那一丝脆弱与不甘。
我的剑,我的呼吸,我的一切,从决定追随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只为了一个意义——守护。而需要我守护的,从来都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桑岛,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自然规律:“我只想和月在一起。”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补充道,“她没我在身边……不行。”
“哼!”旁边的林月闻言,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小巧的鼻子皱起,略带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小声反驳,“谁、谁不行了……我理论知识丰富,技巧天下无敌……才不需要你时时刻刻跟着呢……”但她嘴上虽然硬气,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安心,早已将她真实的想法出卖得干干净净。
桑岛看着眼前这对少年少女,一个沉默如山却心意如铁,一个嘴硬心软且依赖成自然。他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早已超越同门之谊的羁绊,他这老头子岂会看不出来?心中既是欣慰,又有一丝“儿女都是债”的无奈感慨,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仿佛带着桃山所有落叶重量的叹息。
“唉……老夫明白了。”桑岛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分,“既然如此,老夫会准备好两封推荐信。你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吧。”
前路是未知的水之呼吸,身后是留下了无数“欢声笑语”与成长印记的雷鸣之山。新的旅程,伴随着离愁与期待,就此拉开序幕。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