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雾山的清晨，水汽浓得能拧出水来。寒意像细针，透过衣服往骨头缝里钻。
鳞泷左近次戴着红色天狗面具，像尊石像般立在屋前。他刚读完桑岛慈悟郎那封字迹潦草、透着“终于甩锅”快感的推荐信。信里把两个新弟子形容得天花乱坠——一个天赋强得不像人，一个理论深得不像人。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两人。
银发少女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拆解成数学模型。黑发少年安静站在她侧后方，像个量身定制的随身保镖，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三寸以外。
“我是鳞泷左近次。”他声音闷在面具里，“桑岛说你们学过雷呼。现在，看水之呼吸。”
他拔刀。刀身在雾气里泛着蓝光，像一截凝练的泉水。
“全十型。看仔细。”
这不是基础课，是下马威。他要让这两个天才知道，水之呼吸没那么简单。
“壹之型，水面斩。”刀锋平滑掠过，静水藏雷。
“贰之型，水车。”身形旋转，刀光成圆。
“叁之型，流流舞。”步法飘忽，行云流水。
……
每演示一招，他余光都在观察两人反应。
涯看得目不转睛，紫眸里像在高速运算。林月更夸张——她居然在掰手指头数数？！
“十式全了！”她突然举手，像课堂抢答的好学生，“鳞泷先生，您漏了最终型‘生生流转’吗？”
鳞泷面具下的嘴角一抽。这丫头居然连这都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身形骤转。刀光如龙盘绕，雾气被搅成漩涡，最后一击石破天惊。
“拾之型，生生流转。”
收刀。气息平稳。
“水，无常形。”他看向两人，“用心感受流动与变化。”
涯立刻走到空地处，闭眼回味片刻，然后挥刀。从壹之型开始，动作由生涩到流畅，水汽竟真的开始在他刀尖凝聚。
鳞泷暗自点头。桑岛没吹牛，这天赋确实吓人。
另一边，林月还站在原地发呆。嘴唇快速翕动，飘出细碎的呢喃：
“层流边界层...伯努利方程...涡旋脱落频率...”
突然她猛抬头，眼睛亮得吓人：“我懂了！水之呼吸是套完整的流体力学模型！壹之型是稳态势能释放，贰之型是旋转动能转化，叁之型是优化流阻...妙啊！”
鳞泷：“？？？”
他教了二十年呼吸法，头回听说这玩意儿能跟“流体力学”扯上关系。现在退学生还来得及吗？
“去练习。”他强行维持镇定，“从壹之型开始。感受水，别感受公式。”
林月信心满满地拔刀。
然后，鳞泷看到了执教生涯最魔幻的一幕——
这丫头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像用游标卡尺量过。手臂角度、步伐间距、呼吸节奏，完全符合动力学最优解。刀光划出的弧线，圆润得能当几何教材插图。
但就是不像水之呼吸。
涯的刀下有流水潺潺的意境。她的刀下...像在解二元一次方程。
最绝的是威力。那么标准的动作，砍在空气里连点风压都没有。别说斩鬼，斩蚊子都费劲。
“停。”鳞泷太阳穴突突直跳，“型很标准。但你的心被公式塞满了。”
林月不服气地嘟嘴：“可最优解就是最高效的...”
“现在去闯山。”鳞泷果断打断施法，“林月单独去。涯留下练剑。”
这是他想出的损招——让这理论王者亲身感受下，有些东西不是靠算就能解决的。
涯眉头微蹙，看向林月。
“安啦！”林月拍胸脯，“区区迷宫，看我用博弈论破给它看！”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浓雾，背影洋溢着“我要用数学征服大自然”的自信。
涯默默握紧刀柄。鳞泷注意到，少年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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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深处，林月开始了她的科学探险。
“湿度92%，风速0.8m/s，逆温层稳定...”她一边碎碎念，一边灵活地避开地面陷阱，“左侧陷阱采用弹性势能转化，触发概率73%...”
她像只偷溜进实验室的猫，在每个陷阱触发前都能预判。时而侧身让过竹箭，时而抬腿跨过绊索。动作优雅得像在跳一支算好了所有步点的舞。
“就这？”她得意地甩甩银发，“完全在预测范围内...”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一空。
“咔哒。”
三排淬毒细针从不同角度射来，封死所有退路。
危急关头，林月福至心灵。手腕急速抖动，日轮刀在身前划出密集的微小圆弧。
“叮叮叮叮——！”
细针撞上无形的壁垒，像被丢进搅拌机般互相碰撞、偏折，无力地散落在地。
她长舒一口气，兴奋地掏出小本本：“成功！利用高频振动制造湍流场防御投射物！这招该叫...”
她眼睛一亮，想起最近在系统界面看到的某个名词。
“——【水之呼吸·叁之型改·拒绝服务攻击】！”
暗中观察的鳞泷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拒...拒绝服务攻击？！这又是什么鬼名字？！这丫头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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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月哼着歌走出迷雾时，涯刚好结束一轮练习。看到她完好无损，少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鳞泷从树影中现身，面具上沾着几片狼狈的落叶。
“技巧...尚可。”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现在进行最终测试。”
他指向那块著名的刃石。
“用水之呼吸斩开它。什么时候成功，什么时候算入门。”
涯凝神静气，调整呼吸，寻找人与刀的共鸣。
林月则熟练地掏出小锤子，“叩叩”敲打岩石表面。又拿出放大镜观察矿物结构，最后甚至舔了舔石头...
“石英占比65%，长石25%...”她掏出小本本疯狂记录，“常规劈砍成功率低于5%。根据刚才的实践数据，我建议开发新型攻击模式...”
她抬头，眼神灼热：
“方案A：超高频率微幅振动，用疲劳效应破坏晶体结构。这招可以叫【水之呼吸·纳米级分解】！”
鳞泷面具下的脸开始抽搐。
“方案B：引导能量制造高压水刀效应。这招叫【水之呼吸·高压水枪】比较贴切...”
“够了！”鳞泷终于破防，天狗面具都在颤抖，“你现在！立刻！给我用最普通的水之呼吸去砍石头！”
林月委屈巴巴地撇嘴：“可是那样效率很低啊...”
“去——砍——！”
怒吼声惊起飞鸟无数。
崖抱着刀站在一旁，看着气得快冒烟的老师父和嘀嘀咕咕去砍石头的银发少女，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这座雾蒙蒙的山头，可能会变得很热闹。
（第14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