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泷那份关于林月“抑制再生”能力的密报,如同投入产屋敷宅邸深潭的一颗明珠,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在幽暗的水底漾开了蕴藏无限可能的涟漪。端坐于和室之内,周身仿佛萦绕着宁静光辉的主公产屋敷耀哉,聆听着“隐”的低语,苍白却俊美非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同勘破命运轨迹般的了然与慈悲。
“减缓再生……如同在永恒的黑夜中,窥见了一丝微弱的烛火吗?”他声音轻柔,如同春日融雪,滴落心间,“鳞泷的判断,我从未怀疑。这确实是……足以撼动数百年僵局的一线曙光。”
他微微仰首,那双虽被病痛侵蚀却依旧澄澈如琉璃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屋檐,望向了星辰排列的夜空。“然而,晨曦若过早迎接狂风,亦会夭折。这缕光,太珍贵,也太脆弱。”他对着跪伏的“隐”成员,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鳞泷,一切如常。让那孩子如同山间的树苗,依循自己的节奏汲取阳光雨露,最终凭借自身的意志与力量,破土而出,来到我们面前。在她足够茁壮之前,不必给予额外的瞩目,只需……静默守护,静待花开。”
命令悄然回归狭雾山。鳞泷领会了主公的深意,将那纸密令化为心照不宣的守护。他依旧如同严苛的山岩,以最传统的方式打磨着三名弟子。
山中不知岁月长,寒暑交替间,林月和涯在狭雾山的修行,已近一年光阴。
涯的云之呼吸,早已褪去雏形的青涩,臻至圆融自如的境地。七型剑技在他手中信手拈来,从灵动缥缈的“云翔九天”到气势磅礴的“云垂海立”,皆已蕴含了他独特的“守护”剑心。紫柄日轮刀挥洒间,流云惊龙,变幻莫测,其展现出的实力与潜力,让鳞泷在沉默中给予了最高的认可——此子,已触摸到柱之门槛。
林月的成长,则走在一条截然不同却同样璀璨的道路上。那顽固的“威力锁死”依旧是她心中隐隐的刺,但她并未被其困住。太极功与易理在她心中深度融合,化为了她独一无二的武道之基。她的刀,真正拥有了“灵魂”,四象流转诠释态势变化,三才贯通统筹发力精髓。守时,如深渊凝潭,波澜不惊,万法难侵;攻时,如庖丁解牛,精准致命,直指核心。配合那源自太极至理与“理心”预判的、宛若鬼魅幽蝶的身法,她已能在方寸之间,演绎出让对手绝望的“咫尺天涯”。她将自己的战斗风格戏称为“刮痧流·太极剑法”,言辞间带着自嘲,眼底却闪烁着掌控战局的自信光芒。而她那份“抑制再生”的特效,在与低级鬼的实战中愈发显著,虽非即刻致命,却已成为她最独特的利刃。
鳞泷审视着两名已然羽翼渐丰的弟子,知道狭雾山的这片天空,已不足以让他们尽情翱翔。是时候,让他们去迎接真正的风雨,在生死搏杀中,淬炼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晨光熹微,雾气如轻纱般笼罩山峦。鳞泷将林月和涯唤至屋前。炭治郎也站在一旁,用力地握着拳,眼中交织着对师兄师姐的深深祝福与即将分离的不舍。
“修行之路,于此暂告一段落。”鳞泷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融入了山间清晨的暖意,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前方征途,需汝等以手中之刃,自行开辟。鬼杀队最终选拔,是试炼,亦是起点。”
他取出那两个精心雕刻的消灾狐面,木质纹理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承载了狭雾山所有的祝福与守望。他将面具郑重地递出。
“戴着它,平安归来。”
涯和林月同时躬身,双手接过这沉甸甸的期望。指尖触碰面具冰凉的木质表面,却能感受到其下流淌的温热嘱托。炭治郎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林月师姐!涯师兄!你们一定能通过选拔!一定要平安回来!”
告别了恩师与师弟,两人转身,踏着被晨露打湿的山路,走向山外的世界。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被层叠的绿意吞没。
山道幽静,唯有脚步声与林间偶尔的鸟鸣相伴。走出一段距离,远离了小屋的视线,涯的脚步微微放缓。他摩挲着腰间那冰凉的面具,指尖感受到其上的每一道刻痕,仿佛也感受到了其背后可能牵引出的、血腥的宿命。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林月,紫色的眼眸中漾开一丝难以化开的凝重。
“月,”他的声音低沉,在山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都‘知道’,这面具,在藤袭山上,或许会变成吸引恶鬼的……不祥之物。”他指的是那只对鳞泷弟子抱有刻骨仇恨的手鬼。他并非畏惧战斗,他只是……无法容忍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让身旁这个人受到伤害。在他的认知里,林的“攻击力”始终是最大的短板,他怕在混乱与危机四伏的选拔中,自己有片刻的疏漏。
林月闻言,脚步未停,只是轻轻侧过头来。晨光恰好穿过叶隙,洒在她银色的发丝上,跳跃着碎金般的光芒。她赤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倒映着涯略显担忧的面容,没有一丝阴霾,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一丝极淡的、带着依赖的狡黠。
她微微偏头,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涯的心田:“怎么?我们天下无敌的涯大宗师……是没有自信保护好我吗?”她没有询问,而是用一种近乎笃定的、带着些许娇嗔的语气,反问了一个他绝不可能给出否定答案的问题。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这份担忧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在乎。
涯猛地怔住,看着她在光影中完美无瑕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全然信任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的光芒,心中那点因宿命而产生的阴霾,瞬间被一股更加汹涌澎湃的情感冲散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没有自信?守护她,是他握刀的意义,是超越呼吸法本能的、铭刻于灵魂深处的誓言。
“怎么可能?”他脱口而出,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如同最沉重的磐石落入心湖,激起圈圈笃定的涟漪。紫眸中重新燃起的,是比阳光更炽烈的自信与锋芒,那是一种“即便与全世界为敌,也定能护你周全”的无声宣告。
林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初绽的紫藤花,清丽而明媚,仿佛驱散了所有关于前路的阴霾。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腰间面具的边缘,动作温柔而珍重。“那就,不要辜负了鳞泷老师的好意了。”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如同最甜美的承诺,随后稳稳地将面具系好在腰侧,与那柄灰白色的日轮刀并列,仿佛佩戴上的,不仅是祝福,更是与他并肩而战的决心。
涯看着她系好面具时那低垂的、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也笑了,那笑容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郁,只剩下纯粹的坚定与温柔。他同样将面具仔细佩好,动作间充满了郑重的仪式感。无需再多言语,彼此的信任与羁绊,已坚不可摧。
数日后,按照指引,他们抵达了藤袭山脚。
眼前的景象,足以震撼任何初见之人。自山脚始,目光所及之处,直至云雾缭绕的山巅,皆被无边无际的紫藤花海所覆盖。淡紫、浅粉、银白……各色紫藤花串如同瀑布般垂落,层层叠叠,交织成一片浩瀚的、如梦似幻的紫色国度。微风过处,花枝摇曳,簌簌作响,送来的馥郁香气沁人心脾,却如同无形的壁垒,将一切邪祟隔绝在外,守护着这片试炼之地。
山脚下,数十名参与选拔的少年少女已然聚集。他们神色各异,或紧张地握紧刀柄,或故作镇定地环视四周,或带着初生牛犊的傲气。涯与林月的到来,不可避免地吸引了诸多目光。涯身姿挺拔如松,气息沉静似海,即便收敛了锋芒,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强者气场也令人侧目。而林月,银发赤瞳,容颜绝俗,在山风吹拂下衣袂飘飘,宛如山精鬼魅般不似凡人,偏偏腰间那柄灰扑扑的日轮刀与她周身隐隐透出的玄妙气息形成了奇特的反差,引来了不少好奇、探究,甚至隐含轻视的视线。
林月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觉,她的注意力更多地被这永恒的紫藤花海所吸引。“违背自然规律的长久盛开……是嵌合了特殊植物的基因,还是利用了地脉能量构筑的大型结界?”她赤瞳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习惯性地沉浸在自己的科学分析中。
涯则如同最忠诚的守护骑士,静立在她身侧半步之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却已将几个气息不俗的身影记在心中。他的主要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延伸向紫藤花海深处,捕捉着那来自被囚禁恶鬼们的、冰冷而贪婪的气息。
当戴着火焰纹纸头套的“隐”成员现身,以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宣布“存活七日”的残酷规则时,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结界开启,露出那条蜿蜒伸向紫色花海深处的、未知而危险的山路。所有的嘈杂瞬间沉寂,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与心跳。
涯与林月再次对视。
在她眼中,他看到了全然的信任与并肩而战的决心。
在他眼中,她看到了如山般坚定不移的守护与承诺。
“走吧,月。”
“嗯。”
两人并肩,步伐坚定,汇入前行的人流,踏入了那片被永恒之花封印的生死战场。他们的身影,很快便被无边的紫藤花影与氤氲的山雾温柔而又残酷地吞没。腰间的消灾狐面随着他们的步伐轻轻晃动,仿佛低语着师父的祝福,也无声地预示着,那场早已注定的、宿命中的相遇,正一步步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