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他马子吗?”
这九个字,像九颗带着尾焰的洲际导弹,精准地、毁灭性地,命中了白玫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硬汉之心。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客厅里,奢华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柔软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声响,茶几上那堆没吃完的提拉米苏还冒着丝丝甜气,可这一切突然都失去了颜色。白玫保持着手持电话的姿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僵成了一座精美的、粉瞳圆睁的雕像,连呼吸都忘了。
马子?
马子?!
老子是你大哥!是你亲大哥!是那个能为了你一个人单挑十个、揍得对面哭爹喊娘的魏文熙!不是什么他妈的马子!
一股足以掀翻天灵盖的怒火在她胸中轰然引爆,烧得喉咙发紧。她想对着电话那头咆哮,想用她最熟悉的、带着江湖气的国骂来捍卫自己身为“大哥”的尊严,那些糙话已经顶到了舌尖——
“老子是……”
她猛地开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从那张樱桃小嘴里发出的,依旧是一道因为激动而变得又尖又细、还带着一丝颤抖的……甜美少女音,像被捏着嗓子的金丝雀,连她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
电话那头的炮子显然被这声不明所以的尖叫给吓到了,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讨好地问道:“那个……嫂子?您别生气,是我嘴笨!我就是想问问,我大哥他……他没事吧?我们一晚上都联系不上他,有点担心……”
嫂……嫂子?!
白玫感觉自己的脑血管“噌”的一下,就快爆了。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屏幕上的通话时间还在一秒秒跳,每跳一下都像在抽她的脸。她想挂电话,但她太了解炮子那帮人的德性——要是敢挂,他们今晚能把全城的网吧、台球厅、烧烤摊都翻个底朝天,最后说不定还得惊动片区民警。
她想解释,可她要怎么解释?
“喂,炮子,是我,你大哥,我变女的了?”
她敢保证,只要这句话说出口,明天她就会成为江城市圈子里年度最大、最离奇的笑话,连隔壁街卖烤冷面的大妈都会拿这事当段子讲。
就在白玫的大脑和声带双双宕机,陷入人生最大危机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手背,不容置疑地拿走了她手中的电话。
白玫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凌轩那双古井无波的浅棕色眼眸。他刚从书房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金丝边眼镜滑到鼻尖,平添了几分慵懒。
凌轩没有看她,只是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用他那贯有的、清冷平淡的声线,对着电话那头开口:“文熙在休息。”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天生的、让人无法反驳的压迫感,像冰面下的暗流。
电话那头的炮子明显愣住了,过了几秒,才传来他更加结巴的声音:“您……您是……?”他显然无法将这个冷静沉稳的男声,和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嫂子”联系起来。但他听出来了,这是凌轩的声音——那个他们这群人平时连正眼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传说中拿奖拿到手软的学神。
凌轩眼角的余光扫过白玫,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是他的监护人。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跟我说。”
监护人?!
白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老子什么时候需要你当监护人了?!她想扑过去抢电话,却被凌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死死地钉在了沙发上。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你再乱动,我就说出更让你崩溃的话”的警告。
白玫瞬间怂了,只能憋着一肚子火,眼睁睁看着凌轩替她“做主”。
电话那头的炮子,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年度狗血大戏——大哥……和大哥的马……嫂子……还有凌轩学神……三个人……住在一起?!而且,凌轩居然自称是大哥的“监护人”?!这关系也太复杂了!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把正事说了出来:“是……是这样的,轩哥!就……就是西街那帮孙子,今天下午又来我们罩的场子闹事,把猴子给打了。兄弟们气不过,想找大哥拿个主意,问问是直接打回去,还是……”
“猴子伤得重吗?”凌轩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
“啊?哦,不重不重,就是脸上挂了点彩,主要是面子问题……”炮子连忙说。
“医药费和误工费,我的管家会去给你们报销。”凌轩顿了顿,指尖在茶几上轻轻点了点,“至于西街那帮人,是时候让他们老实点了,我会让律师团队给他们发律师函,起诉理由是‘寻衅滋事’、‘故意伤害’和‘敲诈勒索未遂’。另外,他们常去的那家‘暴风网吧’,因为消防和卫生不达标,明天会停业整顿。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三年内,你们应该不会在江城市再见到他们了。”
“……”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炮子彻底傻了。他们这边还在思考是用钢管还是用板砖这种原始的解决方案,人家那边,已经从法律、经济、行政等多个层面,实施了全方位的、降维式的精准打击。这就是学神加资本的世界吗?太可怕了!
“还有事吗?”凌轩问道。
“没……没了!谢谢轩哥!轩哥牛逼!我们再也不拿这点小事来烦大哥养伤了!”炮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然后“啪”的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仿佛多聊一秒都会被学神的智商碾压成渣。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嘲笑白玫的狼狈。
白玫呆呆地看着凌轩,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这个“扛把子”,当得就像个笑话。她还在纠结于街头斗殴的层面,凌轩已经开始动用“钞能力”和“智商”,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所有问题。这种差距和落差,让人心塞。
“好了,麻烦解决了。”凌轩把手机扔回她怀里,拿起平板划了划,“情绪剧烈波动会导致魔力核心过载,是大忌。你现在的心率有些过高了。”
白玫抱着手机,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所有的愤怒、羞耻和不甘,在凌轩这套冰冷的、科学的、不容置疑的组合拳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她那副生无可恋、眼眶泛红的样子,凌轩终于放下了平板。他叹了口气,走到沙发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沙发陷下去一小块,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起来。”他说。
白玫不情不愿地从抱枕里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满是控诉的粉色眼睛,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干嘛?”
凌轩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白玫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却被凌轩一把按住了肩膀,那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凉意,白玫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体温37.8度,轻微升高。心率140,依旧过速。”凌轩像个医生一样报出数据,然后,他俯下身,轻轻地,将白玫拥入了怀中。
“!”
“有些话想说就说吧,我们也好久没有聊聊了。”
白玫的大脑,第二次“轰”的一声,炸了。鼻尖瞬间充斥着凌轩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她想挣扎,想推开这个胆敢“吃他豆腐”的混蛋,但就在她双手抵上凌轩胸膛的那一刻,这两天积压的所有委屈、羞耻和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理智。
“你他妈凭什么啊!”
白玫的拳头(软绵绵的,连挠痒都不够)雨点般地砸在凌轩的胸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我他妈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是扛把子!我拼死拼活地打架,就是为了不让你被欺负!结果呢?结果你们全家都知道!就我一个不知道!我他妈就是个小丑!一个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的小丑!”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把凌轩的衬衫都浸湿了一片。“我保护你?我保护你个屁!你家那么牛逼,还需要我保护吗?!老子这十年打的架,在你眼里是不是就跟看猴戏一样?!是不是特别可笑?!”
凌轩没有躲,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发泄着,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那颗冰冷又委屈的心。他的衬衫被捶得皱巴巴的,他也毫不在意。
直到白玫的拳头渐渐没了力气,只剩下抽噎声,像只泄了气的小猫,凌轩才低下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认真和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不是的,文熙。一点都不可笑。”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像一道暖流,瞬间穿透了白玫所有的武装。
“在我不知道家里这些事之前,我与普通人并无二样。”凌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涩味,“每一次,都是你挡在我身前。你替我挨的那些揍,手臂上的疤,眉骨上的伤,你为我打的那些架,都不是猴戏。是你保护了那个时候的我,保护了我平凡又懦弱的少年时代。哪怕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如以前,但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白玫的抽噎声停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亮晶晶的。
“现在,”凌轩继续说道,指尖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你变成了魔法少女,你在用一种新的方式,保护着更多的人,也保护着我现在能够安心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平凡日常’。那么,我在有能力之后,在暗地里,用我的方式保护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轻轻拍了拍白玫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愧疚和真诚:“所以……谢谢你,文熙。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
“谢谢你”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白玫心里最后一道锁。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复杂、更酸涩、也更温暖的情绪所取代。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想掉下来,却倔强地吸了吸鼻子。
她猛地推开凌轩,小脸涨得通红,那双挂着泪珠的粉色眼瞳慌乱地看向别处,不敢看他的眼睛,嘴里结结巴巴地狡辩道:“谁……谁要你谢了!我……我才没有哭!”
她一边说,一边胡乱地用手背擦着眼泪,动作狼狈又可爱,像只炸毛的小兽。
“都……都怪这该死的身体!激素分泌不正常!搞得我这么敏感!我……我就是……对!这个身体的错,它太敏感了!我……我跟你道歉!刚才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
凌轩看着她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眼底终于漾开了一抹真实的、温柔的笑意,像冰雪初融:“嗯,我知道。”
他没有戳穿,只是点了点头,重新坐直身体:“好了,核心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值。”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他指了指客房的方向。那里,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光——已经被凌轩光速改造成了所谓的“白玫专用间”。粉色的墙纸印着星星图案,粉色的公主床上铺着蕾丝床罩,还有一整面墙的陈列柜,里面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装饰品。
“我不要睡那里!”白玫发出了最后的抵抗,头皮发麻,“那是女孩子睡的房间!我才不要配合你的恶趣味!”
“你现在,”凌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就是女孩子。”
“而且,那间房里安装了全套的生命体征和魔力波动监测系统,方便我收集数据你的数据,毕竟你现在还没变回去。”凌轩补充道,语气像在陈述一个科学事实。
“你这是非法监禁!是侵犯隐私!”白玫气鼓鼓地瞪他。
“我现在可是你的监护人。”凌轩用他刚才在电话里的话,轻飘飘地堵住了白玫所有的抗议。
……
最终,在绝对的武力(智商和财力)压制下,白玫含泪接受了现实。她穿着那身淡蓝色的、胸前别着蝴蝶结的少女运动服,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那间粉色系的、充满科技感的公主房,然后“咚”的一声把自己狠狠地摔进了那张柔软得能把人陷进去的大床上。
她用被子蒙住头,感觉自己的硬汉生涯,已经彻底画上了一个粉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句号。
在屈辱、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平静中,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魏文熙是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唤醒的。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被拉长,又像是在收缩。骨骼发出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像在重组。喉咙里痒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重新生长,带着一丝干涩的痛感。一股暖流,从锁骨处的粉痣开始,迅速流遍全身,熨帖得让人想叹息。
他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带着薄茧的手掌,指关节分明,虎口处还有道浅浅的疤——那是当年替凌轩抢回被抢走的书包时,被碎玻璃划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熟悉的、微卷的黑色短发,硬硬的茬手。他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属于他自己的——“操!”
回来了!
他变回来了!
噩梦,终于结束了!
魏文熙从床上一跃而起,激动得差点当场打一套军体拳。他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美好!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然而,当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时,那股狂喜,瞬间凝固了。
他身上穿着的,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也不是浴巾。
而是一套……一套印着巨大草莓图案、领口和袖口都镶着层层叠叠蕾丝花边的……粉色真丝睡裙。裙摆还带着蓬松的荷叶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
魏文熙的表情,裂开了。他僵硬地抬起手,指着自己身上的睡裙,手指抖得像触电。
他的目光缓缓地、僵硬地,移向了床头柜。
那里,放着一杯温牛奶,还冒着丝丝热气,旁边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凌轩那熟悉的、锋利如刀的字迹,笔锋干净利落:
“早上好。昨晚你睡着后,我找人帮你换了更舒适、也更方便数据采集的睡衣。放心,那人是女生。还有,早餐在桌上。”
魏文熙看着纸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舒适”的睡裙,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一次,飙升到了临界点。窗外的鸟鸣清脆悦耳,可他只想抄起枕头砸向隔壁房间那个一脸“我很科学”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