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熙看着自己穿着蕾丝睡裙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得发腻，蕾丝的花纹像细小的藤蔓，缠得他指节发麻。这双手明明是自己的，骨节分明，虎口还有练球时磨出的一点薄茧，此刻却被一层轻飘飘的布料裹着，连弯曲都带着种束手束脚的陌生感。他闻着指甲缝里残留的一点甲油的气味——大概是“白玫”昨天涂的，现在像个刺眼的嘲讽，“熏”得他眼睛发疼。
三秒后，一声惊天动地的“草！”在卧室里炸开。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睡裙的裙摆扫过小腿，那触感像毛毛虫爬过皮肤，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他双手抓住领口，用力一扯，蕾丝勾住了指尖也顾不上，三下五除二把那层碍眼的布料扒下来，扔到地上还嫌不够，又抬脚狠狠碾了两下，仿佛这样就能碾碎刚才那阵恶心的羞耻感。
光着膀子冲进卫生间时，冷水正“哗哗”地砸在洗手池里。他掬起一捧泼在脸上，冰凉的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锁骨的凹陷处，却冲不散脑海里翻腾的画面——凌轩接过他（白玫）递去的冰淇淋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得像慢镜头；两人坐在甜品店靠窗的位置，阳光穿过玻璃，在凌轩睫毛上投下的细碎阴影；还有“自己”踮脚给凌轩投喂时，手背上感受到的凌轩鼻息的温热，像电流似的窜遍全身……
“操！”他又低骂一声，一拳砸在镜子上。镜面晃了晃，映出他涨红的脸，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现在的情况，就如同两个系统，在同一台电脑上，用着不同的逻辑在运行一样。
系统A（魏文熙）的日志在咆哮：【被死党看了笑话，穿女装就算了，还对着人家犯花痴！这他妈是人生污点！能申请删除记忆吗？！】
系统B（白玫）却在心底冒泡，带着点甜腻的余温：【阿轩的侧脸好好看哦，睫毛比甜品店的糖霜还软～刚才他看我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脸红呀？】
两种情绪在血管里冲撞、撕裂，像有两把刀在脑子里互砍。他撑着洗手台大口喘气，冰凉的瓷砖贴着后背，才勉强没让自己当场崩溃。不行，必须找凌轩问清楚！他昨天明明看出自己不对劲，为什么不拦着？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白玫”，到底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抓起搭在毛巾架上的T恤套上，拉链拉到一半卡在喉咙，拽得锁骨生疼也顾不上。拉开房门时，走廊的冷风灌进衣领，才算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客厅里，凌轩正坐在餐桌旁翻书。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侧脸切出明暗交错的线条，鼻梁高挺的轮廓像被精心雕刻过。桌上摆着两碗豆浆，碗边还冒着热气，一碟油条炸得金黄，旁边放着两个剥好的茶叶蛋——蛋白上留着指甲掐出的月牙印，是凌轩剥蛋的习惯，他总说这样能避免蛋黄粘壳。
魏文熙的脚步顿了顿。
他本来攒了满肚子火气，想一进门就把桌子掀了，可看到那碗冒着热气的豆浆，和凌轩翻书时指尖划过纸页的轻柔动作，胸口的火气莫名漏了个洞，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下去一块。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椅子重重坐下，木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算是给自己挽了点颜面。
“凌轩，你昨天是故意的吧？”他盯着对方手里的书，封面上的字在视线里晃，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凌轩合上书，抬眼时镜片反射着冷光，却没直接回答，而是把茶叶蛋推过来：“先吃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魏文熙没接，指尖在桌布上抠着纹路——那是块格子桌布，还是很久之前他送凌轩的生日礼物，据说耐脏。“别打岔。你明知道我对那什么‘白玫’的状态控制不住，还刻意引她出来，还带她去甜品店，还拍照片——”
“是记录实验数据。”凌轩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而且，你昨天很开心。”
“我那是被操控了！”魏文熙的音量陡然拔高，震得碗里的豆浆都晃了晃，“你看我像是会对着草莓芭菲傻笑的人吗？还有那裙子！蕾丝边！我穿篮球裤都嫌束缚，你让我穿那玩意儿？！”
凌轩从背包里掏出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点开相册。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穿草莓裙的银发少女举着芭菲，粉色眼瞳里盛着光，嘴角沾着点奶油没擦干净，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孩子，连眼角的弧度都透着傻气。
“这不是操控。”凌轩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少女的脸颊，“至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是你潜意识里藏着的东西。”
魏文熙的目光像被钉在照片上，那张脸明明也是自己的，却陌生得可怕。他一把夺过平板按灭，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指腹蹭过屏幕时，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少来这套心理分析！我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凌轩没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去厨房拿了瓶牛奶，倒进玻璃杯推过来。牛奶的热气模糊了杯壁，在桌面上洇出一小圈水痕：“先垫垫肚子，空腹容易激动。”
就在这时，一团粉色毛球“噗”地出现在餐桌中央，尾巴上的蝴蝶结歪歪扭扭，像是刚睡醒。“宿主早上好呀～”泡泡揉着眼睛打哈欠，爪子扫过桌面，带起一串星星点点的光，“刚才谁在喊‘白玫’？白玫昨天的草莓裙超好看的！我还存了高清图——”
“闭嘴！”魏文熙抓起桌上的油条就扔过去，被泡泡灵活地躲开，粉色绒毛上沾了点芝麻，倒显得更圆了。
“啾？宿主怎么了嘛？”泡泡歪着脑袋，豆豆眼眨了眨，看起来一脸无辜，“‘你’说要给我买小鱼干的，是不是忘了呀？”
魏文熙看着这团装傻的毛球，气不打一处来，胸口起伏得厉害：“买个屁！她昨天答应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先解释清楚，这个‘白玫’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身体里会多出个恋爱脑？一天到晚就知道草莓芭菲和凌轩的侧脸，你们魔法少女王国就不能发个正常点的外挂吗？！比如超强体能或者透视眼什么的？”
泡泡在空中翻了个圈，肚皮朝上露出白花花的绒毛，一副赖皮的样子：“这个我也不清楚呀～”它用爪子挠了挠肚脐，语气理直气壮，“工作手册上只写了‘寻找核心最适配的少女’，没说变身后会怎么样。售后服务归专门的精灵管，我只管拉新用户，拿提成啾～”
“你他妈——”魏文熙刚要拍桌子，手腕就被凌轩按住了。凌轩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轻，压得他手腕发麻，想挣都挣不开。
“手册和档案给我看看。”凌轩看向泡泡，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像在实验室里要求查看实验记录。
泡泡瞬间怂了，浑身的毛都贴在身上，像被踩过的蒲公英：“那、那是商业机密……协会规定不能随便看的……”
“你们精灵的‘业绩’来源，是来自宿主的能量和行动吧？”凌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戳中要害，“如果宿主精神崩溃，能量断供，不会再变成魔法少女消灭异怪了，你的小鱼干，恐怕就要换成西北风了。”
“！！！”泡泡猛地蹦起来，小爪子在空中划开虚拟屏，红框弹窗跳出来：【权限不足：档案库绝密级，需S级权限查阅】。它耷拉着耳朵合上屏幕，声音细若蚊呐：“历、历史上也没有男生当魔法少女的先例……手册上没写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唯一的线索，档案库的话，我没有可以查看的权限，啾……”
魏文熙仰头看着天花板，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合着他不仅成了女装大佬，还是个没售后的试验品？这什么倒霉运气！
“现在怎么办？”他泄了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像只斗败的公鸡。
凌轩忽然把平板推过来，屏幕上是个新文档，标题赫然写着——【“白玫”人格行为模式与核心逻辑研究计划】。魏文熙扫了一眼内容，差点把刚喝进嘴的豆浆喷出来。
“我他丫的……要研究我自己？！”
“准确来说，是在官方支持断绝的情况下，我们进行自救。”凌轩纠正道，语气不容置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目前唯一的、最科学的解决方案。你总不想以后每次战斗，都像开盲盒一样，不知道出来的是狂战士还是小公主吧？”
狂战士……小公主……
这个比喻，过于形象，也过于扎心。
魏文熙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凌轩说得对。
与其被动地被那个“小公主”支配，体验各种莫名其妙的心动和快乐，还不如主动出击，把她研究个底朝天！至少要搞清楚，她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时候会跑出来！
只要掌握了规律，就能进行预判，就能防备！
夺回身体的主动权，从了解你的“同居人”开始！
想到这里，魏文熙的眼神，重新燃起了斗志。只不过这次，斗争的对象，从外部的敌人，变成了内部的“自己”。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凌轩，仿佛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好！”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
魏文熙指着平板上那些照片，脸涨得通红，“但是这些……这些黑历史，必须全部、立刻、马上，给老子删得一干二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