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太久。”
凌轩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一根定心针，又像一道催命符，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魏文熙，心情再次变得无比复杂。
他看着凌轩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又低头看了看平板上那个堪比偶像MV的战斗视频。视频里，“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让他起鸡皮疙瘩，但那无可挑剔的战斗效率，又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魏文熙的内心：妈的，打得是真好看，丢人也是真丢人。】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了，我知道了。那接下来……要怎么‘接种疫苗’？”
他特意在“接种疫苗”四个字上加了重音，语气里充满了自嘲和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理论需要通过实践来检验。”凌轩顺手将平板上的战斗报告最小化，切换到了那个名为【“白玫”人格行为模式与核心逻辑研究计划】的文档。
“根据昨晚的初步实验和今早的问卷调查，我们已经确认，‘白玫’人格对‘甜品’、‘可爱事物’以及‘守护’等关键词有强烈的正向反应。”
凌轩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了一张流程图。
“所以，我们的第一阶段研究目标，是量化这些反应的强度，并寻找你（魏文熙人格）与她（白玫人格）之间的‘耐受性差异’。”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宣布科研课题的语气说道，“简而言之，就是找出那些能让她开心，但又不足以让你直接‘过敏’的安全阈值。”
魏文熙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每个字都懂，但组合在一起，就感觉自己像一只准备被送上解剖台的青蛙。
“说人话。”他不耐烦地打断。
“今天下午，我们去逛商场。”凌轩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哈？！”魏文熙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他妈逗我？不去打怪，不去训练，去逛商场？那不是正好遂了那个娘们儿的愿？！”
“这就是实验的关键所在。”凌轩的表情依旧严肃，“在非战斗状态下，主动将你置于一个充满‘过敏原’的环境中，测试你在清醒状态下的意志力能抵抗到什么程度。同时，这也是一次绝佳的数据采集机会。”
他调出了一张商场的平面图，上面用红点标注出了几个位置。
“实验流程如下：第一站，三楼的电玩城。测试你对‘暴力娱乐’的反应，作为‘魏文熙人格’的舒适区基准数据。第二站，一楼中庭的品牌联名快闪店，那里有巨大的毛绒吉祥物，测试‘可爱事物’对你的初步刺激。第三站，负一楼的甜品站，测试‘高糖分气味’的刺激强度。最终站……”
凌轩顿了顿，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魏文熙最不想看见的区域。
“……四楼，女装区。”
魏文熙的脸，瞬间就绿了。
“老子不去！”他想也不想地拒绝，“要去你自己去！”
“这是必要的对照实验。”凌轩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们需要采集你在清醒状态下，对这些服饰的‘厌恶值’数据，以便与白玫的‘喜好值’进行交叉对比，从而建立精准的人格切换模型。你也不想以后走在路上，因为多看了一眼商店橱窗，就当场变身吧？”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魏文熙的心窝。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正跟兄弟们勾肩搭背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对着一家洛丽塔店两眼放光，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粉光一闪……
魏文熙打了个冷颤，感觉那画面比下地狱还可怕。
“……操。”他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去就去！”
反正只要自己意志力够坚定，死都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绝对不会“过敏”！
这不仅仅是去逛商场，这是一场关乎尊严和身体主导权的保卫战！
下午两点，江城最大的购物中心。
魏文熙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兜帽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双手插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凌轩则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白T黑裤，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平板，像一个陪弟弟出来玩的邻家哥哥，只不过他看的不是商品，而是不断跳动的数据。
“心率78，情绪波动平稳。进入商场三分钟，未出现异常反应。很好，我们去第一站。”
两人来到了电玩城。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瞬间让魏文熙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玩哪个？”他看向凌轩，有点跃跃欲试。
“拳皇。”凌轩指了指角落里最经典的那台格斗机，“用你最擅长的角色，打出最高连击。我需要记录你在‘舒适区’内的峰值精神状态。”
“这还用说！”
魏文熙坐上机位，熟练地投币，选人。当他搓出第一个华丽的连招，将对面的AI角色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时，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那个熟悉的、掌控一切的校霸魏文熙。摇杆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按键都精准无比，屏幕上的“KO”字样接连闪现，周围传来零星的叫好声。
半小时后，凌轩记录下最后一组数据，点了点头：“基准数据采集完毕。你的精神兴奋阈值在格斗类游戏中表现优异，肾上腺素水平稳定在1.2。走吧，下一站。
魏文熙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跟着凌轩来到了一楼中庭。
中庭正在举办一个著名卡通品牌的快闪活动，一只三米多高、胖得像个球的黄色猫咪吉祥物，正在和游客们互动、拥抱、合影。
周围全是女孩子和小朋友们“好可爱”的尖叫声。
魏文熙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像被针扎了似的。
“第二站，近距离观察‘可爱聚合体’十分钟。记录你的心率和‘核心’的能量波动。”凌轩发出了指令。
“观察个屁啊，不就是只蠢猫吗？”魏文熙不屑地撇了撇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胖猫圆滚滚的肚子上——看起来是挺软的。
但他话音刚落，那只黄色的胖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笨拙地转过身，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它张开两只短短的胳膊，迈着小碎步，朝着魏文熙就冲了过来，目标明确——一个大大的拥抱。
“操！你别过来啊！”
魏文熙吓得连连后退，他可不想被这么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
【脑海中：好可爱……好想摸……打住！魏文熙，你给老子清醒一点！】
“心率瞬间飙升至125，核心能量出现轻微波动，峰值0.8。记录：对大型、柔软、无攻击性的‘可爱聚合体’存在潜在的正面反应。”凌轩飞快地记录着，完全没有要帮忙解围的意思。
最终，魏文熙在胖猫扑上来的前一秒，狼狈地闪身躲开，落荒而逃，后背还沾了几根吉祥物掉落的黄色绒毛。
“妈的，这什么鬼实验！”他喘着气骂道，伸手拍掉身上的毛。
“非常有价值的实验。”凌轩扶了扶眼镜，将他带到了负一楼的甜品站。
还没走近，浓郁的奶油烘烤和水果的香甜气息就钻进了鼻腔。魏文熙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一阵翻腾，这是来自心理上的警惕。
他又想起了昨天那个该死的草莓芭菲。
“第三站，嗅觉刺激测试。在这里待五分钟。”凌轩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心率110，核心能量波动1.5。看来嗅觉比视觉刺激更直接。”
魏文熙死死地绷着脸，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男人就该吃麻辣烫”“甜的都是毒药”，试图用精神胜利法对抗那股甜腻的“魔法攻击”。旁边的展示柜里，草莓慕斯上的糖霜闪闪发光，马卡龙的颜色像调色盘一样扎眼，每一秒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五分钟，对他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凌轩说“可以了”的时候，他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那片区域，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很好，主体意志力表现合格，成功抵抗了三轮初级刺激。”凌轩对他的表现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然后说出了那句让魏文熙如临大敌的话。
“现在，去最终站。”
四楼，女装区。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明亮的灯光，精致的装潢，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氛。橱窗里，假人模特穿着各式各样的小裙子，蕾丝、薄纱、蝴蝶结……每一个元素都在挑战魏文熙的男性尊严。
“我……我就站在这儿，不进去了。”魏文熙停在一家洛丽塔风格的店门口，脚像灌了铅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不行，距离太远，刺激强度不够，无法采集到有效数据。”凌轩拉着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地将他拖进了店里。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小哥哥想看点什么呀？”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店员小姐姐热情地迎了上来，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带着点好奇的笑意。
“他看，我随便。”凌轩面不改色地指了指身边的魏文熙。
魏文熙感觉自己瞬间承受了店员小姐姐和周围其他顾客探究的目光，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帽檐压得更低了，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了。
“别紧张，只是数据采集。”凌轩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同时低头看着平板上跳动的曲线。
“心率140，核心能量波动3.2，已达到‘警戒’水平。很好，保持住，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
极限？老子的极限就是要爆炸了！
魏文熙在心里怒吼。他僵硬地站在一排挂满粉色、蓝色小裙子的衣架前，感觉自己像是被公开处刑，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凌轩拿起了旁边的一件粉白相间的连衣裙，那款式……和白玫最喜欢的那件“小裙裙”惊人地相似，领口的蕾丝花边，裙摆的褶皱，甚至连草莓纽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件的设计，和上次白玫穿的衣服很像。”凌轩把裙子拿到魏文熙面前，用一种纯粹的、探讨学术的语气说道，“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这种泡泡袖和高腰线的设计，确实能更好地凸显穿着者的甜美气质，对于塑造‘守护者’的亲和力形象，有重要的正面作用。”
“甜美”……“守护”……
又是这些该死的关键词！
魏文熙感觉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在他眼前，一寸寸地崩断。
他拼命地想夺回控制权，想对着凌轩大吼“你又整这套”，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一股温柔而霸道的力量，从“核心”中彻底爆发。
“不……”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变身的异样便倏地一闪——像静电般贴着皮肤掠过，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这次的变身很有分寸，所有变化都被高领卫衣和口罩尽数挡下；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这个“高个子男生”突然低头轻晃了一下，像是站累了。
再抬头时，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已是白玫那双水汪汪的粉色瞳孔，眼底还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迷茫，随即被惊喜取代。
白玫眨了眨她那双水汪汪的粉色眼瞳，看了看自己被卫衣袖子遮住的手，又看了看凌轩手里的那件小裙子，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一把接过凌轩手里的裙子，在自己身前比了比，然后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阿轩！这件好好看！我们买下来好不好？我想穿着它和你一起去玩！”
凌轩冷静地推了推眼镜，看着平板上瞬间飙升到峰值然后趋于平稳的数据，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最后一个词。
“记录：实验成功。人格切换阈值已找到。切换过程耗时0.8秒。”
然后，他才抬起头，对一脸期待的白玫说：“可以。顺便，刚才的数据显示，你的三围似乎比上次略有变化，我们需要重新测量一下，以便定制更合身的服装。”
凌轩第一时间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自然地对店员说：“麻烦带这位小姐去试衣间，帮她量一下尺寸，再挑几套适合她的当季款。账单我来结。”
店员小姐姐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不是两个男生，而是这位帅哥带着害羞的女朋友来买衣服啊！难怪刚才女生一直低着头，原来是不好意思呢。
她立刻换上职业微笑，殷勤地侧身引路：“小姐，请跟我来，我们先去量三围，保证给您挑到最合适的款式～”
白玫见凌轩如此“体贴”，心里甜得像揣了颗糖，小声“嗯”了一句，便乖乖跟着店员进了试衣间。
帘子拉上前，她还探出半张被口罩遮住的脸，冲凌轩眨了眨眼：“阿轩，等我～”
帘子合上。
凌轩这才掏出软尺与记录板，隔着帘布对店员道：“尺寸麻烦报给我，我这边做档案。”
店员小姐姐虽然有些奇怪——哪有男朋友隔着帘子记尺寸的？但见白玫在里面轻轻“嗯”了一声，也就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小情趣，笑着应道：“好的～”
他低头在平板上速记，嘴角弧度极轻——
“胸围79、腰围58、臀围83……与上次扫描数据一致，无需修正……”
当魏文熙的意识再次浮出水面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
周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上面印着他绝不想看到的、各种少女服装品牌的LOGO，花花绿绿的，刺得他眼睛疼。
记忆中，他“记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变身，然后像个花痴一样拉着凌轩的手，把那家店的当季新款几乎试了个遍，还对着镜子转圈问“好不好看”；他“记得”凌轩面不改色地刷卡，然后以“收集不同材质对魔力传导性的影响数据”为由，又买了一堆蕾丝发带和蝴蝶结；他“记得”自己最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堆战利品，被凌轩送回了家，临走前还在人家店员面前抱住了凌轩的胳膊……
【魏文熙的内心：我草……我草……我草！！！】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毯子滑落在地，正准备对着凌轩的房间大喊，却发现凌轩就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神情平静。
“实验报告出来了。”凌轩将报告递给他，“结果很理想，我们成功收集到了你从清醒到‘过敏’的全过程数据。你的意志力比我预想的要强，在四轮高强度刺激下坚持了十七分钟，值得肯定。”
“肯定你大爷！”魏文熙一把抢过报告，看也不看就想撕掉，动作却因为愤怒而有些发抖。
“撕了我也备份了。”凌轩淡淡地说道，“而且，上面有我们下一步的研究方案。”
魏文熙的动作一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低头看向报告的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写着——【第二阶段研究计划：高强度情感链接测试】。
方案内容只有一行字：【引入物理接触，测试‘拥抱’作为情感稳定剂的有效性。】
魏文熙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凌轩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认真。
“根据研究附录的说明，为了确保‘宿主’在经历高强度精神冲击后情绪的稳定，避免核心能量紊乱，需要在实验结束后，立刻进行一次‘物理安抚’。”
“物理……安抚？”魏文熙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下一秒，凌轩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充满兄弟情谊（？）的拥抱。
魏文熙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像被冻住了一样。他想推开，想骂人，但一股温暖而平和的感觉，却不合时宜地从背后接触的胸膛传来，带着凌轩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通过身体的接触，直接涌入他那颗躁动不安的“核心”。
刚才还因为羞愤而濒临爆炸的情绪，竟然真的……被抚平了。像是沸腾的水被突然加入冰块，那些尖锐的愤怒和羞耻，慢慢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陌生的、让人放松的暖意。
身体上那该死的舒适感，与心理上那滔天的抗拒感，形成了宇宙大爆炸级别的剧烈冲突。
他僵在凌轩的怀里，大脑一片空白，脸涨得比猪肝还红，连呼吸都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