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维护，确保性能稳定。”
凌轩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宣读一条产品说明，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但对魏文熙来说，这十二个字，比他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台词加起来还要惊悚。那些披头散发的女鬼、面目狰狞的丧尸，此刻都比不上凌轩这句“维护”来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CPU烧得滚烫，屏幕上只剩下了一片混乱的雪花点。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凌轩的脸、房间内的陈设、电脑屏幕上那刺眼的粉色日记标题，全都搅成了一团模糊的浆糊。
身体……很舒服。
之前因为偷看日记而引发的烦躁、暴怒、屈辱，以及那种三观被强行掰弯重塑的剧烈不适，都在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中，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流抚平了。就像一台过热的电脑，被强行灌入了冷却液，从核心到外壳都透着一股安逸的凉爽，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暖意。
但他的精神，他的灵魂，他作为魏文熙这个纯爷们存在了十七年的尊严，正在疯狂拉响红色警报，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被兄弟抱了！
还是被凌轩这个万年面瘫抱了！
抱了之后，身体还他丫觉得很爽？！
魏文熙的身体和精神，在这一刻，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激烈战争。肉体叫嚣着“再来一次”，灵魂怒吼着“恶心”，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开，几乎要把他劈成两半。
一秒后，精神层面取得了惨烈的胜利。
“起开！”
魏文熙猛地一用力，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将凌轩推开，力道大得惊人。他连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武器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架子都被震得叮当作响。
他指着凌轩，嘴唇哆嗦着，脸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骂人话。那些平日里能脱口而出的脏字，此刻全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了含糊的气音。
“你……你……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凌轩被他推得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到地毯边缘才站稳。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平静，仿佛被推开的不是自己，而是一粒灰尘。他非但没有因为魏文熙的激烈反应而意外，反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魔力屏——那是昨晚刚给魏文熙做完“系统升级”时顺便给自己装的监测设备。
屏幕上，一道刚刚还像心电图一样剧烈波动的粉色曲线，在几秒前被一个“拥抱”标记后，瞬间变得平滑如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凌轩推了推眼镜，将平板的屏幕转向魏文熙，用一种展示实验数据的口吻，冷静地解释道：“别激动，这是很科学的措施。看这里，在你情绪失控时，你的魔力核心处于高度紊乱状态，能量溢出率高达百分之十七，已经接近危险阈值。如果不加以干预，有百分之四十五的概率会对你精神造成巨额损伤，后果不堪设想。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对身体造成永久性损伤，比如魔力灼伤。”
他的手指划过那段平滑的曲线，指尖落在那个图标上。
“而在刚才的五秒物理接触后，核心稳定率瞬间回升至百分之九十九点八，能量溢出归零。数据证明，这是一个高效且必要的维护程序，比任何其它措施都管用。
科学……
高效……
必要……
魏文熙听着这些冰冷的词汇，感觉自己的拳头越来越硬，指节泛白，咯咯作响。他宁愿凌轩是想占他便宜，至少那样他还能名正言顺地把对方揍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让他知道谁是大哥。可现在，凌轩把这件事定性为“给机器上润滑油”，让他所有的愤怒都再一次像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肝疼，连发火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老子是人！不是你那些破铜烂铁！我对你那套维护理论不感兴趣。”魏文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服气地反驳道。
“从契约层面讲，你现在是一件搭载了双人格操作系统的生物兵器。”凌轩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事实，语气里没有丝毫嘲讽，只有陈述，“确保兵器的稳定，对你很重要，这是身为你的监护人的首要职责——这个职位，目前由我兼任。”
监护人……
魏文熙看着凌轩那张一本正经的脸，那双透过镜片的眼睛里只有数据和逻辑，终于确认，这家伙是认真的。
一股更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像潮水淹没了头顶。
魏文熙深吸一口气，放弃了与这个逻辑怪物争辩的念头。跟他讲道理，就像跟石头讲笑话，纯属白费力气。他一把拉开书房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卧室的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连带着把枕头也抱在了怀里，像只受伤的鸵鸟。
他需要冷静。需要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消化这荒诞到极点的现实。
被子里的黑暗空间中，魏文熙的呼吸逐渐平复。棉质被单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洗衣粉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愤怒和屈辱之后，是冰冷的思考。
凌轩那番话虽然操蛋，但点出了一个核心问题——他的情绪，直接关系到魔力的稳定，甚至会触发他无法控制的人格转换。昨天看日记时差点暴走的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白玫的日记，则揭示了另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那个恋爱脑的副人格，对他和凌轩的“二人世界”似乎有着偏执的渴望。她会抓住一切机会上线，把自己的兄弟情，曲解成她少女漫剧本里的一环，然后用他的身体去干那些丢人的事。
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消灭白玫，目前看来不可能，泡泡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她！
魏文熙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像黑暗中亮起的刀光。
他要卷死自己！
他要比白玫更懂魔法，把那些粉色的魔力运用得比她更溜；比她更会用那把镰刀，让“玫魂”在他手里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威力；比她更懂如何稳定核心，再也不需要凌轩那该死的“维护”。他要让自己的战斗评级，永远压在那个“白玫”之上，让报告里，魏文熙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更耀眼的字母。他要强到让凌轩在制定作战计划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唯一想到的选择，是“魏文熙”！
他要让那个粉色的副人格，永远没有出场的机会！
想到这里，魏文熙猛地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眼神里的迷茫和愤怒被熊熊燃烧的斗志取代。他像一头重新找到目标的狼，浑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冲出卧室，再次闯进书房。这一次，他没有理会那个让他社死的日记文件夹，而是直接点开了【武器维护日志】和【异怪数据库】。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参数和图表，在他眼里不再枯燥，而是通往胜利的阶梯。
他要研究，他要学习。他要把这套魔法少女系统，彻底吃透，变成他魏文熙自己的东西！就算穿着裙子，也要做最能打的那一个！
凌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书房里重新亮起的灯光，以及自己平板上显示的、魏文熙那稳定而专注的脑波活动——曲线平稳，频率适中，代表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激将法，加一点点物理干预，效果显著。
一夜无话。
书房的灯亮到后半夜才熄灭。魏文熙抱着一摞打印出来的资料回到卧室，连睡觉都把“玫魂”的设计图压在了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在梦里也吸收知识。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魏文熙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像只熊猫。他一边机械地啃着三明治，一边在脑子里复盘“玫魂”的进攻模式，嘴里还念念有词。他刻意不去看对面的凌轩，眼皮都不抬一下，试图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冷战”态度——虽然他也知道，这对凌轩来说可能毫无意义。
凌轩吃完最后一口煎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个绅士。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珠顺着杯壁滑下，在晨光中闪着细小的光芒。
魏文熙见状，也立刻放下三明治，抓起书包就准备出门。他可不想再跟凌轩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又想出什么“科学维护”的新花样。
然而，一只手拦在了他面前，公寓的门被凌轩不紧不慢地关上了，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干嘛？”魏文熙警惕地看着他，像只遇到天敌的兔子，全身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逃跑。
凌轩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宣布火箭发射倒计时：“上午八点零五分，根据补充说明，现在已到每日核心稳定程序执行时间。”
说着，他朝魏文熙张开了双臂，动作标准得像在执行某种仪式。
“……”
魏文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还没睡醒，正在做什么光怪陆离的噩梦。
每日……
也就是说……昨天那一下，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
“你他丫的别过来啊！”
魏文熙的理智瞬间崩断，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突然断裂。他一把丢开书包，书包砸在地上，里面的课本散落出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冷静，魏文熙。”凌轩的声音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脚步声却精准地跟了上来，像跗骨之蛆，“抗拒行为会导致肾上腺素飙升，引发不必要的魔力波动，增加维护难度。早完成，早出门，现在出发还能赶上早课。”
“我不需要维护！老子现在稳定得很！”魏文熙一边绕着沙发跑，一边怒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看我现在多冷静！冷静得能打死一头牛！”
“你的心率已经飙到一百三了，”凌轩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数据不会说谎。站住，只需要五秒，很快就好。”
“五秒也不行！你放过我吧凌轩！我叫你哥了行不？！亲哥！”魏文熙跑得更快了，围着客厅的茶几转圈圈，像在跳一场荒诞的华尔兹。
“根据数据分析，‘哥’这个称谓带来的核心稳定效果，远不如直接的物理接触。”凌轩的声音冷静依旧，脚步却步步紧逼，堵死了他通往玄关的路。
公寓里，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战就此上演。
魏文熙，一个曾经让校门口小混混闻风丧胆的扛把子，打架从不含糊，一拳能撂倒一个壮汉，此刻却像一只被恶霸科学家追捕的小白鼠，满屋子乱窜，哀嚎不断。他一会儿躲到沙发后面，一会儿钻到餐桌底下，把抱枕扔得满天飞，试图阻碍凌轩的脚步。
凌轩则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不急不躁，总能预判他的逃跑路线，动作精准而高效。他甚至还能在追逐间隙，伸手扶了一下快要被撞翻的花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从容。
最终，在卫生间门口，魏文熙因为脚下踩到了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购物袋，一个趔趄，被凌轩抓住机会，用一个极其标准的擒拿动作给控制住了。
“放开我！老子跟你拼了！”魏文熙被反剪着双手，脸憋得通红，像只离水的鱼，徒劳地挣扎着，胳膊肘胡乱往后撞，却连凌轩的衣角都碰不到。
凌轩没有理会他的挣扎，用身体的重量将他稳稳地压在墙上，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他。这个拥抱比昨天的更紧，更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一、二、三、四、五。
五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魏文熙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以及那该死的、让人放松的气息。
那股该死的、让人又爱又恨的暖流再次涌现，瞬间平息了魏文熙体内暴走的能量，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的身体软了下来，像被抽走了骨头，只能靠在墙上才能站稳。
凌轩松开他，后退一步，看了眼腕表，语气平淡：“维护完成。耗时三分二十秒，效率有待提高。走吧，上学要迟到了。”
他说完，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去玄关拿起了自己的书包，还顺便把魏文熙散落的课本捡起来，塞进了书包里。
魏文熙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了他那颗拔凉拔凉的心。
他的人生，好像进入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绝望和荒诞的全新阶段。
这日子没法过了。
……
江城一中校门口。
清晨的阳光洒在红砖墙的校训上，“明德博学”四个大字熠熠生辉。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进校园，背着书包，聊着昨晚的作业和新出的游戏，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凌轩肩背挺直，信步闲庭，神情自若。白色的校服被他穿出了高定的感觉，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所过之处，同学们自觉让道，目光里带着敬佩和好奇——学神+高富帅的光环，闪得人睁不开眼。
而他身旁……则是另一个画风——
魏文熙的卫衣下摆一边塞进裤腰、一边漏在外面，像面歪歪扭扭的旗帜；拉链因为挣扎时被从下往上拽过，此刻呈“锯齿状”半开，露出锁骨一小片；头发东一撮西一撮翘起，像被狂风蹂躏过的杂草，目测经历了一场滚筒式摩擦；最离谱的是左耳尖——红得几乎透明，像被谁轻轻捏了五分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娇俏？
“喂，快看，校霸今天好……好娇。”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戳了戳同伴的胳膊，小声议论，眼睛瞪得溜圆。
“我靠，他不是刚病好吗？这怎么看都像被谁蹂躏了一晚上！”旁边的男生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重点是凌轩啊！学神为什么一脸‘满足’的淡定？这反差也太大了！”
“而且你们发现没，魏文熙走路腿有点软……”
窸窸窣窣的议论像潮水，从校门口一路漫到教学楼，像无数根小针，扎在魏文熙的背上。他本来还想装聋作哑，假装没听见，直到听见前面两个女生压着嗓子尖叫，声音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
“啊啊啊——温柔强制爱！我嗑到了！这对也太好嗑了吧！”
“温柔个屁！”魏文熙一个箭步冲过去，像头被惹毛的狮子，吼声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把两人吓得同时噤声，脸色发白。他梗着脖子，强装镇定：“老子只是……只是早上做了一套拉伸！高强度拉伸懂不懂！肌肉拉伤了！”
“懂懂懂！”女生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神却齐刷刷落在他那羞愤的脸上，拉伸能拉成这样？骗鬼呢！谁信啊！
凌轩侧过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怎么，你很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像是觉得这场景很有趣。
魏文熙瞬间立正，双手插兜，目视前方，摆出一副“我很高冷”的样子，嘴里却小声逼逼：“谁在意了？我可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一中扛把子……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可别再碰我了，再碰我就……”
“就怎样？”凌轩挑眉，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就报警说你是南通，要性骚扰！”魏文熙恶狠狠地说，声音却有点发虚。
后面立刻传来小声惊呼：“你们听到没？南通！骚扰！我的天，玩这么大！这是什么新的play吗？”
魏文熙脚下一滑，差点原地摔成一字马——这回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像烧起来一样。他算是明白了，跟凌轩在一起，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曲解，这学没法上了！
“你故意的吧？”魏文熙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瞪着凌轩，眼神里的火苗都快窜出来了。
凌轩一脸无辜，摊了摊手：“我只是陈述事实。”
“陈述你个头！”魏文熙气急，伸手就想推他一把，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收回——周围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他可不想再给那些八卦的家伙提供新素材。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魏文熙故意落后半步，拉开距离，可那些嗡嗡的议论声还是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
“你看魏文熙那耳尖红的，啧啧，刚才肯定被训了。”
“凌轩也太会了吧，‘陈述事实’都带着宠溺感！”
“强制爱加欢喜冤家，这设定我能看一百集！”
魏文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加快脚步，想甩开这一切，没想到凌轩也跟了上来，还“贴心”地提醒：“走太快容易扯到肌肉，你的拉伤还没好。”
“要你管！”魏文熙吼了一句，声音却因为心虚而有点发飘。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哄笑，几个女生捂着嘴，眼神里的“我懂”几乎要溢出来。
“哎呀，闹别扭了闹别扭了！”
“打是亲骂是爱嘛！”
“你别说，魏文熙那别扭样，还有点可爱！”
魏文熙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在鞋里抠出三室一厅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梗着脖子往前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凌轩则一脸坦然，跟在他身边，偶尔还会回应一下打招呼的同学，那淡定的样子，仿佛周围的流言蜚语真的都与他无关。
就这样，在一片“我懂我懂”的目光护送下，两人终于挪到教学楼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