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拎着那条崭新的连衣裙。裙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朵含苞待放的粉白玫瑰。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那条裙子镶上了一层金边，蕾丝花边和泡泡袖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显得格外无辜又甜美，仿佛下一秒就会飘出草莓味的香气。
但在魏文熙眼里，那不是一条裙子。
那是通往地狱的邀请函，是粉碎他男子气概的攻城锤，是他过去一周噩梦的实体化身。粉色的布料上印着的草莓图案，每一颗都像在朝他狞笑。
“去异能监督局，持证上岗。”
凌轩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下楼扔个垃圾”或者“今天天气不错”，听不出丝毫波澜。
魏文熙刚刚因“大姨妈”结束而重获新生的喜悦，瞬间被冻结在了脸上，像被泼了盆冰水。他看着凌轩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了看那条晃得他眼疼的裙子，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火箭般的速度飙升，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子不去！”他一口回绝，斩钉截铁，像块烧红的烙铁被淬了冷水，“要去也是我，魏文熙，堂堂正正地走进去！凭什么要穿成这副鬼样子？！这裙子粉得像团烂桃花，穿出去我不如一头撞死在楼道里！”
“因为官方登记在册的名字，是‘白玫’。”凌轩的逻辑清晰而残忍，“你以魏文熙的身份去，要怎么解释一个男人能变身成魔法少女，大变活人吗？向他们展示你的变身过程，然后让他们把你送去研究？还是说，你喜欢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不断接受各种打量和盘问，或者是失去自由的感觉？”
魏文熙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凌轩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要害上——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知道凌轩说的是对的。“白玫”这个身份，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安全的伪装，像层保护色，能让他在处理异怪时不被当成异类。
可道理他都懂，心理上过不去啊！让他穿裙子？还不如让他跟十个异怪打一架！
“那也不能说变就变！”魏文熙梗着脖子，像只斗败了却不肯认输的公鸡，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的情况才刚稳定下来，核心这玩意儿，它现在还不完全受我控制！万一到了地方，发生点其他的情况，那不更麻烦？”
“但是，它受刺激控制。”凌轩纠正道，语气笃定。他拎着裙子，不紧不慢地走到魏文熙面前，将那件在魏文熙看来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连衣裙在他眼前晃了晃，粉色的裙摆扫过魏文熙的胳膊，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根据过去的观察数据，你的形态切换，与特定的外部刺激强相关。比如……”凌轩的目光扫过手里的裙子，镜片反射出一点冷光，“与‘约会’、‘购物’、‘装扮’等相关的关键词或场景。上次在商场试衣服时，你的形态就非常稳定。”
魏文熙的脸黑了下来，像被墨染过一样。上次在商场被逼着试裙子的经历，是他毕生的耻辱，凌轩这家伙竟然还敢提！
他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压在心头。
“这套衣服是上次在商场，你的身体表现出强烈渴望的那一款。”凌轩的语气，像一个正在介绍实验器材的科学家，冷静得近乎冷酷，“我认为，它可以作为高效的刺激源，确保你在登记过程中维持稳定形态。”
“你休想……”魏文熙咬着后槽牙，牙齿咯吱作响，死死地瞪着那条裙子，仿佛想用眼神把它烧穿、烧成灰烬。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在发烫，想一拳砸烂这该死的裙子。
话音未落，他感到胸口的核心猛地一热，像揣了个小火炉。一股熟悉的、不受控制的冲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向他那点可怜的抵抗意志，带着甜腻的渴望。
不！老子是男人！老子喜欢的是机车和拳头！不是草莓和蕾丝！这些粉粉嫩嫩的玩意儿都是魔鬼！
他在心里疯狂咆哮，用意志力死死压制着那股想要扑过去把裙子抱进怀里的冲动，感觉自己的理智像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凌轩看着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他将裙子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粉色的布料与深色的皮质沙发形成鲜明对比。然后，他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魏文熙面前，屏幕亮得刺眼。
照片上，是一块精致到不像话的草莓奶油蛋糕。雪白的奶油上铺满了鲜红的草莓切片，中间夹着粉色的草莓酱，顶部点缀着新鲜的红醋栗和一片小小的薄荷叶，看起来就像一件艺术品，让人恨不得立刻咬上一口。
“我查过了，监督局附近新开了一家评分很高的甜品自助。”凌轩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这是他们的招牌限定款，每天限量供应二十份。办完事，我们可以去那里……放松一下。”
魏文熙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一瞬，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他感觉自己的口水正在疯狂分泌，舌尖甚至尝到了一丝虚拟的甜意。
不！那是脂肪和糖分的陷阱！是腐蚀男人意志的毒药！老子要吃的是麻辣火锅！是烤串！是加了双倍辣椒的麻辣烫！
他心里的小人还在英勇抵抗，挥舞着“拒绝甜食”的大旗。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叛变”的迹象——那股躁动的热流越来越强，他的喉咙甚至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而且，”凌轩收回手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挣扎，慢悠悠地补充了最后一击，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炸弹，“我昨天路过饰品店，看到这个，觉得……很配那条裙子。”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草莓形状的发卡，小巧又精致，红色的“果实”上镶着几颗闪闪发亮的水钻，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可爱到犯规，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轰——”
魏文熙感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像被点燃的烟花，理智瞬间分崩离析。如果说连衣裙是炸药，蛋糕是引线，那这个草莓发卡，就是亲手按下的起爆器，精准地摧毁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喜悦和渴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像海啸一样席卷了他的思维。
“哇——”
一声清脆悦耳的、完全不属于他本人的惊叹，从他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滑了出来，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惊喜。
是裙子！还有草莓蛋糕！和草莓发卡！都是她喜欢的！
去！现在就去！穿上裙子，戴上发卡，然后去吃蛋糕！这个念头如同病毒般疯狂增殖，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让他把“男性尊严”、“校霸面子”之类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魏文熙的眼神，在短短一秒内，从愤怒和抗拒，变成了看到心爱玩具般的惊喜和渴望，粉色的瞳孔里像落满了星星，亮得惊人。
身体的骨骼在发出细微的悲鸣，肌肉线条迅速变得柔和，肩膀收窄，腰线收紧。喉结消失，胸口微微隆起，带来熟悉的陌生感。一头微卷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色，从黑色逐渐变成银白，像被月光浸染过，最终化为如瀑布般柔顺的银色长发，垂落腰间，发梢带着自然的卷曲。
前后不过五秒。
魏文熙的男性躯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宽大T恤和运动裤，却顶着一张绝美少女脸蛋的银发少女，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只是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魏文熙的错愕。
这次变身，魏文熙不光没有完全变身，意识也很清醒，没有了之前的困意。她不清楚具体原因，只当是自己意志坚定导致变身不完全，和核心不稳定的缘故。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凌轩的冒犯行为表达不满，“凌轩！”
魏文熙恶狠狠地吼出声，声音却像裹了层蜜糖，又甜又软的尾音带着点气鼓鼓的味道，非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娇俏。这反差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气得太阳穴直跳。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杀气腾腾地瞪着面前这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恨不得一拳砸在那片无所谓的神情上，把他脸上的平静砸出个裂缝来。
但她终究不可能下得去手……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光是想到自己现在这副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挥拳的力道估计还没挠痒痒疼，她就泄了气。
凌轩抬手，将那条连衣裙和草莓发卡像宣判书一样递到她眼前，动作不紧不慢。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一下下跳动，像在进行一场冷酷的倒计时，催促着她做出最终的妥协。
魏文熙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像塞了团棉花，闷得发慌。她把那点残存的怒意连同男性尊严一起咽回喉咙，像吞下一块滚烫的石头。
“……给我。”
她一把扯过裙子和发卡，动作粗暴得像在缴械，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转身冲进房间，“砰”的一声，房门被摔得震天响，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像是在宣泄她最后的倔强。
先解决该死的正事，填饱肚子吃了那块草莓蛋糕，再跟这混蛋算账！到时候一定要把他的眼镜抢过来，扔到地上踩碎！魏文熙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凌轩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松了口气，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房间里，魏文熙对着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穿着男式运动服的绝美少女，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宽大的灰色T恤套在纤细的身上，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显得滑稽又别扭。
她颤抖着手，脱下了身上的T恤，露出了少女白皙纤细的肩膀和……该死的、碍事的胸部。肌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瓷器，连一点瑕疵都没有，完全不是她熟悉的、带着薄茧和疤痕的身体。
然后，她拿起了那条连衣裙，指尖触碰到布料的瞬间，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质感和微凉的温度。
这玩意儿……怎么穿？
她像对待一件生化武器一样，小心翼翼地研究了半天，把裙子翻来覆去地看，才找到套头的地方。领口不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头发都扯掉几根，总算把裙子套了进去，脑袋从领口钻出来时，脸颊已经憋得通红。
裙子的主体穿上了，可后背还有条拉链没拉。
她反着手，拧着胳膊，像只被捆住的螃蟹，脸都憋红了，手指在背后胡乱摸索，就是够不到那个小小的拉链头。越着急，动作越僵硬，胳膊肘撞到一起，疼得她龇牙咧嘴。
“操！”
一声属于少女的、清脆又气急败坏的怒骂在房间里响起，带着点奶凶奶凶的味道，没什么杀伤力，却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就在她准备放弃挣扎，想用蛮力把拉链扯上时——反正这裙子她也不想再穿第二次——房门被敲响了。
“需要帮忙吗？”凌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魏文熙浑身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她想也不想地吼道：“不用！”语气冲得像只炸毛的猫。
吼完她就后悔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上半身穿着裙子，后背拉链敞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难道要穿着半拉的裙子出去见人吗？到时候只会更丢人！
门外沉默了两秒，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裙子的面料很脆弱，强行拉扯会损坏。”凌轩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带一丝波澜，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这是定制款，用的是特殊面料，能轻微抵御低级的攻击。损坏了需要重新定做，周期是两周。可能会耽误下一次的……行动。”
魏文熙的动作停住了。她可不想因为一条破裙子，下次面对异怪时只能穿着自己的运动服硬抗——那玩意儿可挡不住爪子和尖牙。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脸上写满了屈辱和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进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门“咔哒”一声开了。
凌轩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正和后背拉链较劲的魏文熙。少女的后背光洁白皙，像上好的羊脂玉，漂亮的蝴蝶骨因为拧巴的动作而愈发明显，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粉白色的裙子只拉到一半，松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有些凌乱，却意外地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弧度优美。
凌轩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像只是看到了一件普通的物品，径直走到她身后，站定。
“手松开。”
魏文熙僵硬地松开手，手指还因为刚才的用力而微微发颤。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后背的皮肤时，魏文熙像被电流击中一样，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前躲，却被凌轩轻轻按住了肩膀——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思。
凌轩的手指很稳，骨节分明。他捏住那个小小的拉链头，指尖偶尔会碰到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然后，他平缓而有力地向上一提。
“呲——”
拉链顺滑地合拢，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在宣告某种仪式的完成。
“好了。”
凌轩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似乎都喷在了她的耳后，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让她的耳朵瞬间就烧了起来，像被火烤过一样。
这他妈比跟人干架还刺激！比被十个异怪围攻还让她心慌！
“谢……谢谢。”她的嘴巴再次不受控制地，小声地道了谢，声音细若蚊蚋。
内心却在疯狂咆哮：谢你个大头鬼！要不是他逼我穿裙子，我用得着这么狼狈吗？！等老子恢复男儿身，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摩擦！
凌轩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像在检查一件刚完成的作品。
“很合身。”他做出简洁的评价，然后指了指魏文熙手里攥着的那个草莓发卡，“戴上吧。”
魏文熙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复杂。镜中的少女，穿着甜美的连衣裙，银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粉色的眼眸水润动人，像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她现在就要亲手，给这个“自己”，戴上一个娘们唧唧的、镶满水钻的草莓发卡。
她感觉自己的硬汉之魂，正在被公开处刑，一点点被碾碎成粉末。
在凌轩平静的注视下，那目光像聚光灯一样让她无处遁形。魏文熙磨蹭了半天，手指捏着发卡，像是捏着什么烫手的东西，终于还是抬起手，颤抖着，把那个草莓发卡，别在了自己的刘海上。
冰凉的发卡贴上额头，带着点重量。
镜子里的少女，因为这个小小的点缀，瞬间变得更加甜美可爱，粉色的草莓与银色的长发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活泼又灵动。
魏文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扯动的幅度比抽筋还僵硬。
她的人生，好像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走吧。”凌轩对她的内心崩溃视而不见，转身朝门外走去，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魏文熙迈开腿，跟了上去。然后她发现，穿着裙子，她那大开大合的走路姿势完全没法用了——步子迈大了，裙摆就会往上掀，露出里面的安全裤，那场面想想就羞耻。她只能别扭地并着腿，迈着小步，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才能防止裙摆飞得太高。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线操控的木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协调，每走一步都觉得别扭至极。
走到玄关，凌轩已经换好了鞋，穿着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正靠在墙上等她，手里拿着她的小挎包——那也是粉色的，上面挂着个草莓挂件。
魏文熙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男式运动鞋，黑色的鞋面沾着点灰尘，和这一身甜美的裙子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像幅被弄脏的画。
“鞋。”凌轩指了指鞋柜，言简意赅。
魏文熙打开鞋柜，里面除了她的几双球鞋，赫然多出了一排崭新的女鞋，整齐地排列着，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玛丽珍鞋，小皮靴，白色帆布鞋……款式多样，尺码都正好适合她现在的脚。
魏文熙的眼角抽了抽，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凌轩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她认命地，从里面拿出了一双最不那么“娘”的白色帆布鞋，坐下来换上。鞋口的蕾丝花边蹭着脚踝，痒痒的，像有小虫子在爬。她低头系鞋带时，瞥见裙摆垂落在脚边，粉白相间的草莓图案蹭着鞋面——这画面要是被以前那帮兄弟看到，能笑到明年开春。
换好鞋站起身，凌轩已经拎着她的小挎包在门口等了。那粉色挎包上的可爱的小挂件晃来晃去，和她现在的裙子简直是“天作之合”。魏文熙深吸一口气，抓过挎包甩到肩上，金属链条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她牙酸。
当两人终于收拾妥当，站在门口准备出发时，魏文熙看着穿衣镜里那个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甜美气息的少女，内心一片死灰。
她，魏文熙，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今天，就要以“草莓甜心”的造型，去官方机构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