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魏文熙的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连窗外的蝉鸣都像是被掐断了喉咙,只剩下空气中漂浮的、未散尽的粉色魔力粒子,在微光里缓缓旋转。
凌轩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全身僵硬得像一座被冻住的大理石雕像。他那引以为傲的、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处理完“兄弟闹别扭”“情感宣泄”等一系列突发事件后,终于在“怀里的兄弟突然变成了软妹”这个终极Bug面前,彻底蓝屏死机。屏幕上炸开一片乱码,连最基础的逻辑链都崩成了碎片。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缓缓下移。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他的手臂上,发尾带着微卷,像月光被揉碎了洒下来,泛着丝绸般的光泽,指尖无意中蹭过一缕,触感滑腻得惊人。怀里娇小的身躯柔软得不可思议,肩胛骨硌着他的掌心,却又带着温温的弹性,与记忆中魏文熙那虽然不算壮硕、但处处透着少年人紧实感的身体截然不同——那小子硬得像块石头的胳膊,此刻却换成了能被他一手圈住的纤细腰肢。
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纤细的骨骼轮廓,和因为震惊而急促起伏的胸口,那微弱的起伏透过布料传来,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手臂,让他指尖发麻。而他那只原本揽着魏文熙后背的大手,此刻正不偏不倚地贴在一片光滑细腻的蝴蝶骨上,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都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那温度能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
至于被抱在怀里的“少女”,她的内心已经不是宇宙大爆炸了,而是整个多元宇宙都坍缩成了一个奇点,连时间都在这极致的混乱里扭曲成了麻花。
【草!草!草!草——!】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地刷屏,每个字都带着血泪和绝望,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凌轩的手还放在她的背上,那掌心的温度像岩浆一样灼人,烧得她皮肤发烫;她能清晰地闻到,凌轩身上那股清冽的、让她刚才莫名感到安心的皂角香气,此刻却像催命符一样,钻进鼻腔就不肯出来,勾得她心跳乱得像被踩了的蚂蚁窝;她还能清晰地看到,凌轩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里,正倒映着自己此刻的模样——银发粉瞳,一脸惊恐,衣衫不整。
那件属于魏文熙的黑色T恤,穿在此刻这具身体上,大得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松垮的领口滑向一边,露出了大半个圆润的肩头,以及那片她自己都快忘了的、锁骨下方的粉痣,此刻却像颗朱砂,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完了。
这下真的不干净了。
从精神到肉体,彻彻底底,被看光了。连那颗痣都没能逃过!
“放……放手!”
一声带着哭腔和怒意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推。
然而,预想中“一把将凌轩推开八米远”的英雄画面并没有出现。她现在的力气软绵绵的,就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小猫在挥舞它的肉垫,指尖碰到凌轩胸膛时,只感觉到一片坚硬的温热,非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因为动作过大,让本就松垮的T恤领口滑得更低,几乎要露出胸前的弧度。
这声属于少女的、清脆又带着一丝软糯的嗓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终于撬动了凌轩那宕机的大脑。他如遭电击般,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了两大步,后背“咚”地撞上冰冷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我……”
凌轩看着眼前这个……这个“存在”,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平日里能精准拆分公式、能快速解析数据的大脑,此刻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词汇库里翻来翻去,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状况。而重获自由的她,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第一时间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角,动作慌乱地扯过被子,像裹粽子一样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粉色大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警惕地瞪着凌轩,活像被猎人堵住的小兽。
“不准看!转过去!”她躲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但那股色厉内荏的凶狠劲儿,还是熟悉的配方——和魏文熙每次输了赌注耍赖时一模一样。
凌轩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明显属于魏文熙的黑色T恤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那上面还沾着点早上吃早餐时蹭到的酱渍,此刻却套在这样一具娇小的身体上,透着一种荒诞的违和感。他迅速移开视线,落在对面的墙壁上,那里贴着一张魏文熙最喜欢的海报,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分析数据,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再一次超出了他所有已知的常识,理论上核心应该处于稳定状态才对。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但思考的方向并非是“为什么会这样”,而是“现在该怎么办”。并且,这次又是一次不正常的变身。正常的变身,是魏文熙或自己主动触发,并且会换上那身粉白色的战斗裙,带着清晰的战斗意识;而现在,就和之前那次在学校一样,是突发的、被动的、穿着日常衣服的变身,更像是一种不受控的能量外泄。
这种未知,让凌轩的心底萌生出了一丝不安。这对他身体……有没有害处?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后遗症?魔力紊乱会不会损伤核心?
“别动。”凌轩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但这命令的背后,却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他朝床边走去,脚步放得很轻,怕再吓到她。
“你别过来!”被子里的“少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整团被子都往墙角缩了缩,几乎要嵌进墙缝里,“凌轩我警告你!你再过来老子……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凌轩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那团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被子,被子边角露出的银色发丝都在微微颤动,终于意识到,自己这种直接的、试图掌控局面的方式,只会让情况更糟。魏文熙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理性沟通。
“我不是……”他尝试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些“我只是想确认你的状态”“这是必要的检查”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能用他最习惯的方式,陈述自己的担忧,“你这次的变身不正常,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体状况,确保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我好得很!能吃能睡能打人!不需要你检查!”她隔着被子吼道,声音里满是羞愤,带着哭腔,“你就是想趁机占老子便宜!你这个禽兽!”
“……”凌轩的眉头紧紧皱起,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他无法理解,一个出于安全考虑的、必要的身体检查,怎么就和“占便宜”联系到了一起?数据显示,同类生物在形态突变后,78%的隐患都来自于初期的身体机能紊乱,及时排查明明是最优解。
但他能感觉到,被子里的人……或者说,他兄弟的灵魂,现在正处于极度的恐慌和混乱中,像困在迷宫里的困兽。
“魏文熙,”凌轩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可靠、更沉稳,像暴风雨天里的锚,“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你先冷静下来,别害怕。告诉我,你现在身体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不一样的感觉?”她(魏文熙)在被子里磨着后槽牙,牙龈都咬得发酸,“感觉就是老子现在很想一刀砍死你!”
很好,还能威胁人,说明意识还是清醒的,逻辑思维也基本在线。凌轩自动忽略了她的威胁,继续引导:“除了愤怒之外,有没有感觉到魔力在不受控制地流失?或者身体某个部位有刺痛感?比如太阳穴,或者心口?”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才猛地发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里,那股属于“白玫”的魔力,正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顺着四肢百骸往外泄,皮肤表面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凉意,像夏天被风吹走的热气。更要命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脑海里不断有另一个声音在冒头,软乎乎的,甜腻腻的,带着让她头皮发麻的羞涩。
【阿轩……阿轩刚才抱我了……他的手好暖……】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比我偷偷藏的草莓糖还香……】
【他的胸膛好结实,靠上去一定很有安全感……下次能不能再抱久一点呀……】
是白玫那个恋爱脑!她快要醒了!这个认知,比被凌轩看光了还要恐怖一万倍!白玫要是醒了,以她那点出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比如扑上去抱着凌轩的胳膊撒娇,或者红着脸说些“刚才好舒服”之类的蠢话!
“不行……得赶快……赶快想办法让我变回去!”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恐慌,尾音都在发颤,“那个娘们……她要主动出来了!”
凌轩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白玫的人格苏醒,面对这个半露半遮的场面和刚才的拥抱,以她的性格,情况只会变得更加混乱,甚至可能刺激到魏文熙的主意识,导致人格冲突加剧。
“怎么变回去?”凌轩迅速在脑海中检索过往的案例数据,语速加快,“既然是情绪波动导致的变身,那只要让你的情绪平复下来,理论上应该就能逆转。”
“平复?你让老子现在怎么平复!”她快疯了,一边要压制体内乱窜的魔力,一边要和白玫的意识抢身体控制权,还要面对那个把她看光了的罪魁祸首,“我现在平复得了才有鬼!”
“深呼吸,”凌轩下达指令,声音冷静得像在指挥一场精密的实验,“吸气四秒,屏息两秒,呼气六秒。想象一片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连风都停了。”
“我他妈只看到一片火海!”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被子都被震得抖了抖,“火海里还架着一个烧烤架,你就在上面烤得滋滋冒油!”
“……”凌轩的第一个方案,宣告失败。
“那就换一种方式。”凌轩面不改色地立刻启动了B计划,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像是在宣读重要报告,“恐惧是能覆盖一切情绪的强大力量,或许能压制住目前的躁动。我现在给你讲一个关于废弃医院的恐怖故事,主角是个深夜值班的护士,她发现……”
“我讲你二大爷!”被子里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伴随着枕头被抓得咯吱响的声音,“你敢讲一个字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冲出去把你那堆破数据全删了!”
B计划,阵亡。
凌轩看着那团被子,眉头皱得更紧,陷入了沉思。常规的情绪疏导方法全部失效,那么,只能采用……那个已经被证明了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了那团被子上,视线像被磁石吸住,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拥抱时的触感——柔软的、温热的、带着细微颤抖的……
被子里的她似乎察觉到了他危险的视线,警惕地问:“你……你又想干嘛?你的眼神很不对劲!”
“根据刚才的……实践,”凌轩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而理性,仿佛在讨论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物理接触,是目前已知最有效的、能够快速稳定你情绪的方式。也许……也能稳定你的魔力波动。”
她愣了三秒钟,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然后,被子猛地剧烈地抖动起来,显然是里面的人气得浑身发抖。
物理接触……
不就是……再抱一次?!
“凌轩我**大爷!”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震得天花板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她猛地掀开被子,也顾不上什么走光不走光了,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凌轩的脸狠狠砸了过去。枕头里的羽绒被砸得蓬松起来,飘出几缕白色的毛絮。
“你他妈的给老子滚!你这个禽兽!变态!我魏文熙就算是魔力倒灌变成一滩史莱姆,被太阳晒成水晶泥,也绝不会再让你碰我一下!”
她现在这个样子,银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眼眶红得像兔子,粉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怒火和羞愤,配上那张梨花带雨、精致得不像话的绝美脸蛋,说出这番狠话,非但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在撒娇,带着种反差的娇憨。
凌轩面无表情地侧身躲开枕头,看着床上那个因为激动而小脸通红、胸口微微起伏、眼泛水光的“少女”,他那刚刚勉强建立起来的逻辑世界,再一次,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他承认,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想的并不是什么“稳定魔力”。
而是……
他觉得,魏文熙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凌轩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晃了晃头,试图把这荒诞的想法甩出去。他一定是最近没休息好,大脑出现了幻觉,需要补充睡眠和蛋白质。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一个在床上暴走,一个在床下怀疑人生的时候,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再一次不合时宜地飘了进来,顺着门缝钻进来,精准地勾住了魏文熙的嗅觉神经。
她的肚子,在这极度紧张的氛围中,又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委屈的“咕咕”声,声音响亮得像在打鼓。
她:“……”
凌轩:“……”
空气,陷入了比刚才更加诡异的沉默。连漂浮的魔力粒子都仿佛在这一刻停住了转动。
最终,还是凌轩打破了僵局。他默默地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面的空气,用一种近乎机械的平静语气说了一句:“你先……冷静一下。我去把烤翅拿去热一热。”
然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逻辑系统全面崩溃的是非之地,关门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魏文熙独自一人,抱着被子,傻傻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这双纤细白皙、连血管都隐约可见的腿,又看了看身上那件空荡荡的T恤,最后,目光绝望地落在了自己平坦的胸口上——魏文熙的男性自尊,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片刻之后,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惨的哀嚎,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
“我的清白啊——!”
这声哀嚎撞在墙壁上,弹回来,在房间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