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决定魏文熙命运的“偶像出道”谈话，已经过去了几天。
在这几天里，魏文熙经历了从愤怒抗拒到悲壮认命的全过程，并且在魔力核心稳定后，成功从少女的形态变回了那个一米六八的黑发少年。
当然，在凌轩的操作下，不耽误学业的“假期”也是顺利请到了。
此刻，飞往首都阙城的航班头等舱内，变回男儿身的魏文熙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翻涌的云海。云层像被揉皱的棉絮，一层叠着一层，偶尔透出底下青灰色的山脊，可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的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着凌轩为他准备的那份《魔法少女白玫新闻发布会行为准则》。
什么“圣母般的微笑”要露八颗牙，什么“45度角仰望天空”需保持三秒以上，什么“眼神流露出一丝忧郁与坚定”的情绪配比……
去他妈的忧郁与坚定！他现在只想把凌轩的脑袋按在地上摩擦，让他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情绪失控”！
“还在为过几天的发布会紧张？”
旁边，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凌轩正优雅地合上手中的一本金融学专著，封面烫金的标题在机舱灯光下泛着微光。他端起空姐送来的蓝山咖啡，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白瓷杯耳，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魏文熙紧绷的侧脸上。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表带闪着低调的光，与周围出差的商业精英们毫无二致，只是那张过分出众的脸，总能吸引来过道里若有若无的目光。
“紧张？老子字典里就没这个词！”魏文熙条件反射般地坐直了身体，梗着脖子反驳，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凌轩膝头的平板，“老子是在思考，到了阙城，第一顿是去吃烤鸭还是涮羊肉！”
“烤鸭。”凌轩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给出了答案，“我已经预定了‘全德福’总店的位置，靠窗的雅座，能看见胡同里的老槐树。至于涮羊肉，如果后面的发布会你的表现能达到KPI的百分之八十，我可以考虑作为奖励。”
“我操！你还给老子定KPI？！”魏文熙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差点没拍响座椅扶手，“你当这是绩效考核呢？老子是去当‘希望’，不是去给你当销售！”
“准确地说，是为白玫的首次公开亮相设定评估标准。”凌轩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点开一份文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据模型和评分细则，“包括但不限于：表情管理得分——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误差不能超过0.5厘米；仪态控制得分——站姿需保持脊椎与地面垂直，偏差不超过3度；对后台指令的响应速度——从接收指令到做出动作，延迟不得超过0.3秒……”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目瞪口呆的魏文熙，“综合评分将直接影响到后续的公众形象构建和资源倾斜。”
魏文熙看着那份比高等数学还复杂的表格，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个小数点在眼前蹦跶。
“凌轩，你他丫的就是个魔鬼……”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像在磨牙。
“谢谢夸奖。”凌轩面不改色地收起平板，重新拿起那本金融学专著，“这只是身为‘负责人’的基础工作。”
魏文熙彻底没脾气了。他往座椅里一缩，拉过薄毯盖在身上，决定放弃和这个毫无人性的资本家交流，转而用睡觉来逃避这残酷的现实。可闭着眼，脑子里全是“0.5厘米的嘴角弧度”，折腾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机身轻微的震动将他晃醒。广播里传来空姐柔和的提示音，飞机即将降落在阙城国际机场。
走出航站楼，一股与江城截然不同的、更为宏大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马路像被熨平的黑绸带，川流不息的车流织成流动的光河，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金辉，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国家心脏的繁华与威严。
凌轩早已安排好的黑色轿车在路边等候，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两人上车后，魏文熙立刻像没骨头似的瘫在后座，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先去酒店还是直接去吃饭？”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距离发布会还有好几天，我们时间很充裕。所以，先去酒店放行李。”凌轩看了看腕表，表盘上的钻石在暗处闪了闪，“然后去吃饭。之后，我为你安排了放松活动。”
“放松活动？”魏文熙眼睛一亮，来了精神，直起身搓了搓手，“去哪儿？三里屯的酒吧还是后海的livehouse？我听说阙城的乐队都很嗨p！”
凌轩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都不是。为了确保你在发布会前保持最佳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任何含有酒精、尼古丁以及可能导致过度情绪化的娱乐场所，都在禁止清单上。”
魏文熙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被戳破的气球：“那还能叫放松？你不会是要带我去逛故宫吧？我可不去，那地方红墙黄瓦的，死气沉沉的，还没我们学生宿舍热闹。”
“放心，行程会让你满意的。”凌轩卖了个关子，便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两人入住的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当魏文熙看到前台服务员递来的房卡上只标了一个房间号时，他愣住了，指了指房卡又指了指自己：“喂，就一间房？”
“有问题？”凌轩签下名字，接过房卡转身就走，语气平淡，“套房里有两个独立的卧室，带各自的卫浴，互不干扰。而且，考虑到安全因素，我不认为在即将召开联合发布会的敏感时期，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是个明智的选择。”
魏文熙被这番滴水不漏的理由堵得没话说。好吧，反正从小到大跟这家伙挤一张床的次数也不少，一间套房算什么。
进入房间，魏文熙还是被那夸张的奢华惊得吹了声口哨。巨大的落地窗像块巨幕，把阙城的半壁风光都嵌了进来；客厅里的水晶灯吊得足有三米高，光线洒在米白色的羊绒地毯上，软得能陷进半个脚掌；走廊宽得能并排走三个人，确实快赶上他宿舍的跑道了。
“妈的，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吗？”他兴奋地把行李一扔，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狠狠地砸在客厅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丝绒沙发上，陷进去的瞬间舒服得喟叹一声，“这沙发比老子的床都舒服！”
凌轩无视了他的咋咋呼呼，径直走进其中一间卧室，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好，然后拿出手提电脑、加密通讯器等一堆设备，在客厅的紫檀木茶几上迅速连接好。短短几分钟，屏幕亮起，数据流滚动，一个临时的移动指挥中心就搭建完毕了。
魏文熙看着他这副随时准备工作的架势，撇了撇嘴，从沙发上爬起来，晃悠到了落地窗前。暮色已经漫上来，底下的街灯次第亮起，像撒了一地的碎钻，车流汇成金色的河，缓缓流淌。
“行了，别忙活了，你那破电脑有什么好看的。”魏文熙催促道，“赶紧的，出发去吃烤鸭！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半小时后，在闻名遐迩的“全德福”烤鸭店，两人坐在那个凌轩说的靠窗雅座里。窗外是条老胡同，墙根下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叮铃铃路过，带着老阙城的烟火气。
当那只油光锃亮、枣红色的烤鸭被推到桌边，老师傅手持薄刃，手起刀落间，一片片带着酥脆鸭皮的鸭肉如雪片般落在白玉盘里，鸭皮上的油脂还在微微颤动。魏文熙的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唾沫。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荷叶饼，用筷子夹起一大坨鸭肉，蘸满了甜面酱，又胡乱堆上几根葱丝和黄瓜条，然后笨拙地把饼一卷，边缘的酱汁都溢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张开大嘴就塞了进去。
“唔……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赞叹道，腮帮子鼓得像只塞满了坚果的仓鼠，鸭油顺着嘴角往下淌，他也只来得及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酥脆的鸭皮在口中爆开，油脂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口腔，紧接着是鸭肉的鲜嫩、面酱的咸甜和葱丝的辛辣，几种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带来极致的满足感。
相比之下，凌轩的动作就斯文多了。他慢条斯理地铺开一张饼，用筷子精准地夹起三片鸭肉，不多不少，整齐地码在饼中央。然后用另一双公筷，夹取适量的葱丝与黄瓜条，均匀地铺在鸭肉上，最后才用酱刷蘸取少许甜面酱，薄薄地涂抹一层，卷成规整的圆柱形。整个过程，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化学实验，连卷边都要对齐。
“我说，你吃饭累不累啊？”魏文熙解决完一个，又开始卷第二个，看着凌轩那慢悠悠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吃饭就得大口吃才香！”
他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鸭架豆腐汤里的豆腐，吸溜一口，烫得直咧嘴，舌头伸出来半天，脸上却是一副爽到飞起的表情。
凌轩抬眼看了看他，嘴角似乎闪过一丝笑意，快得像错觉，语气却依旧平稳：“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而且，这样更能品尝出食材本身的味道。”
一顿风卷残云。
魏文熙一个人干掉了大半只烤鸭和一盆鸭架汤，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妈的，总算活过来了……”他摸着滚圆的肚子，眼神迷离，“行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说的那个放松活动，到底是什么？”
凌轩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距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我查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点，去那里的人不多，不用排队。”
“所以到底是哪儿啊？”魏文熙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身体都往前倾了倾。
凌轩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放到了他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巨大的、轨道盘根错节、几乎要耸入云霄的过山车，轨道在夕阳下闪着金属的冷光，最高点仿佛要戳破云层。背景里，还能看到高耸的跳楼机和巨大的摩天轮，轮盘上的彩灯已经提前亮了几颗。
魏文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灯泡，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卧槽！快乐谷？！”他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引得邻桌看了过来，他也毫不在意，“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这儿？上次我跟你说过一次吧？你居然记住了！”
“嗯。”凌轩点点头，推了推眼镜，给出了他那套万年不变的“科学解释”，“根据心理学研究，适当的、可控的极限刺激，能够有效释放积压的负面情绪和精神压力。对于你目前这种‘发布会前焦虑症’，坐几次过山车，比任何心理疏导都有效。”
“去他丫的焦虑症！老子就是想玩！”魏文熙一扫之前的颓废，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椅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还等什么？走！现在就去！今天老子要是不把那个最高的过山车坐到吐，就算我输！”
看着他那副瞬间满血复活、迫不及待的样子，凌轩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上魏文熙的脚步，低声道：“慢点跑，别摔了。”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笑着看这两个年轻人，一个风风火火地奔向快乐，一个不紧不慢地追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