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城的夜空，被两道流光撕开了宁静。
一团代表着惊惶与败逃的黑雾在前，边缘因极速飞行而泛起细碎的灰光，像一块被狂风扯动的破布，左摇右晃地在楼宇间穿梭；一道燃烧着怒火与战意的粉色彗星在后，轨迹凌厉如刀，粉色魔力在周身拉出半米长的光尾，空气被撕裂的锐啸远远传开，仿佛在夜空里划开了一道醒目的伤痕。
“妈的！给老子站住！”
魏文熙在心里疯狂咆哮，牙关咬得发紧，将魔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腿，靴底的魔法阵嗡鸣着亮起刺目的光。速度飙升到极致时，她感觉自己的骨架都在微微震颤，风声在耳边炸响，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耳膜。但她死死盯着前方那团黑雾，瞳孔里映着对方逃窜的轨迹，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漩涡”此刻是真的想死。
他引以为傲的“虚空化”本是压箱底的保命绝技，此刻却成了催命符。每一次维持黑雾形态加速逃遁，都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子在剐他的灵魂，近半能量在刚才的虚空化中消耗殆尽，现在连维持形态都开始变得吃力，黑雾边缘不断闪烁、消散，露出里面隐约的人形轮廓。身后那个粉毛丫头却跟打了鸡血一样，速度越来越快，那股不把他挫骨扬灰誓不罢休的杀气，隔着几百米都能冻结空气，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想不通，现在的魔法少女，都这么生猛的吗？说好的爱与和平呢？说好的嘴炮净化呢？怎么到他这就变成了不死不休的街头追杀了？早知道刚才就不硬用虚空化了，哪怕硬接那一镰，也比现在被追得像条丧家之犬强！
眼看就要被追上，“漩涡”急中生智，猛地一个急转弯，如同被狂风卷动的烟团，朝着市中心最繁华的摩天大楼群扎了过去。那里楼宇密集，霓虹闪烁，无数玻璃幕墙反射着光怪陆离的影，正是利用复杂地形甩掉追兵的绝佳之地。
【目标进入高楼密集区。】凌轩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播报天气预报，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轻微杂音，【正在为你规划最佳拦截路线。左转30度，穿过信德大厦双子楼中间，预计可在前方十字路口截住他。】
“规划你个头！我有自己的路线！”
魏文熙瞥了一眼视网膜上弹出的虚拟路线图，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她看着“漩涡”一头扎进楼宇之间，像只受惊的耗子钻进了迷宫，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跟老子玩巷战？
她根本没有减速绕行的打算，反而将魔力催发到极致，粉色光尾骤然变得炽烈。手中的巨镰“玫魂”被她横在身前，镰刃上的符文亮起，带着破风的呼啸。她瞄准前方一栋大楼顶端的巨型LED广告牌——那上面正播放着当红女明星的口红广告，女星的笑容甜美得刺眼——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如同一台人形破城槌，对着那块屏幕直直地撞了上去！
“轰——！”
剧烈的撞击声在夜空中炸开，那块足有二十平米的巨大屏幕瞬间被撞出一个整齐的圆形破洞，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和电子元件像烟花一样四散飞溅，却在靠近魏文熙周身半米时，被她体表的魔力屏障弹开，纷纷扬扬落向无人的天台上。冲击力被她用巧妙的角度完美卸掉，身体几乎没有丝毫滞涩，穿过破洞时甚至还顺手用镰柄拨了一下悬在半空的电线，借力调整了方向。
浓烟一卷，她从中穿出，毫发无伤，去势不减，粉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漩涡”侧后方，距离再次拉近到五米之内！
这一幕，被始终跟拍的无人机完整地记录了下来，实时传输到全国观众的屏幕上。
全国观众：“……”
弹幕在沉寂一秒后，画风变得无比诡异——
【刚……刚才那个广告，是我女神代言的……那支#302色号我昨天刚囤了三支……】
【心疼广告商三秒钟，这得赔多少钱啊？屏幕加明星代言费，保守估计七位数起步吧？】
【赔钱？不存在的！我老婆是为了抓坏人！这是英雄行为！广告商应该感到荣幸！再说了，这波热度，血赚好吗！明天全国都得讨论这事儿，等于免费打了波超大规模广告！】
【前面的格局打开了！我已经预见到明天的热搜了：#魔法少女白玫激情冲撞# #史上最硬核代言人# #玫魂镰刃代言费多少亿#】
【只有我注意到她撞得特别准吗？破洞是圆的！这控制力绝了！】
“漩涡”从两栋楼的缝隙里穿出，刚松了口气，以为终于甩开了追兵，下意识回头一瞥，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魏文熙竟然直接抄了直线，撞穿了三块广告牌，以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身后，距离比之前更近了！那粉色的身影在霓虹光影中穿梭，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他惊恐地大叫，声音都在发颤，再也顾不得节省能量，拼命催动残余的魔力，黑雾猛地加速，朝着跨江大桥的方向冲去——那里只有钢缆和桥面，再无遮挡，他只能赌一把，赌对方不敢在人流密集的桥上动手。
“现在才知道？晚了！”
魏文熙狞笑一声，手腕猛地一抖，将手中的巨镰“玫魂”猛地向前掷出。镰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夺命的弧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缠住了“漩涡”化作黑雾的脚踝。那黑雾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镰刃上的符文死死锁住，无法挣脱。
“给老子滚回来！”
魏文熙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一扯！粉色魔力顺着镰柄传导，在锁链上激起一圈圈光纹。
“漩涡”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脚踝传来，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拽住，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黑雾形态再也维持不住，“噗”地一声显露出本体，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从半空中狠狠拽了下来，“轰”的一声砸在下方跨江大桥的桥顶钢缆上。
钢缆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桥上的车辆纷纷急刹，司机们探出头来，惊恐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一幕。
不等他挣扎起身，一道粉色的身影已从天而降，带着凌厉的风压，一只包裹在白色长靴里的脚，携带着万钧之势，精准地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咔嚓！”
肋骨断裂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桥顶上显得格外刺耳，伴随着“漩涡”一声压抑的痛呼。
“跑啊，”魏文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脚下还故意用力碾了碾，脸上带着天使般纯真又恶魔般残忍的微笑，“怎么不跑了？刚才不是挺能窜的吗？”
“咳……咳咳……”“漩涡”剧烈地咳嗽着，每一下都带着暗红的血沫，嘴角不断有血涌出。他看着魏文熙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栽了，再无逃生的可能。体内的能量所剩无几，骨头断了至少三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绝对的力量和不讲道理的打法面前，他的一切技巧、一切算计都成了笑话。
败了。
一败涂地。
然而，就在魏文熙以为他会求饶、会咒骂，或者干脆昏死过去的时候，“漩涡”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解脱般的笑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你赢了……小姑娘。”他用微弱但清晰的声音说，气若游丝，“但是，‘幽影’的战士，没有当俘虏的习惯。”
魏文熙心中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升起，刚想问他什么意思，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他嘴角溢出的血液颜色变深了——那是一种近乎墨色的黑。
【警告！侦测到目标体内生物毒素反应！氰化物衍生物，神经中枢已完全破坏！】凌轩的警告声姗姗来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魏文熙愣愣地看着脚下这个几秒钟前还在和自己死斗的男人，看着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最后一丝神采迅速褪去，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
“草……”她忍不住骂了一句，从他身上抬起了脚，眉头拧成了疙瘩，“还好意思说我，你们才他妈是群疯子。”
没有审问的快感，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打游戏打到一半，BOSS突然自己掉线了的憋屈感。她甚至还没问出“幽影”的老巢在哪，这家伙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自我了断了，跟怕被拷问似的。
她摇了摇头，懒得多想，转身看向国家会议中心的方向。那里，一股比刚才那只“缝合巨兽”更加不祥和狂暴的气息，正冲天而起，连夜空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紫色。
【凌轩，这边搞定了，目标自尽。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她在通讯频道里问道，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撒出去的火气。
【情况……不太乐观。】凌轩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的麻烦意味，【你最好自己回来看一眼。】
……
当魏文熙化作一道粉色流光，重新回到国家会议中心上空时，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她，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了。
原本的发布会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巨大坑洞，钢筋水泥扭曲成麻花状，断壁残垣间还冒着黑烟。而在坑洞的中央，那只高达十米的“缝合巨兽”，比刚才更加狂暴了——它的体型似乎又膨胀了一圈，身上拼接的机械臂增加了至少五条，原本的巨蟒头颅旁边，又多了一颗长满獠牙的狼头，正疯狂地喷吐着墨绿色的毒雾。
“赤羽”、“海蓝”和“黑童话”三位前辈，正呈品字形将它围在中间，打得异常艰难。
但这种艰难，并非实力不济。
“赤羽”手中的长枪燃烧着熊熊烈焰，每一次刺出，都带着螺旋状的火浪，精准地命中巨兽的一条机械臂。火焰瞬间将金属熔化，那条手臂“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还在冒着青烟。但她刚收回枪，就必须立刻抽身后退——因为那熔化的铁水正顺着巨兽的身体往下淌，如果滴到地面，足以将下方的柏油马路烫穿一个大洞，而就在不远处，正有几个吓傻了腿的记者躲在一辆变形的采访车后面，举着相机的手还在发抖。
“海蓝”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身前悬浮着数十道水流屏障，如同透明的水晶墙，将巨兽时不时喷吐的能量射线一一挡下。但她的注意力大半都放在了周围的民众身上——总有不顾危险的媒体人抱着“独家新闻”的念头，趁乱折返回来，试图拍下第一手资料。她只能一边维持屏障，一边分出心神，用柔和的水鞭将那些人一个个卷走，扔到安全区域。
“你们这帮记者是不要命了吗！快撤！”她一向温柔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丝怒气，声音因为连续施法而有些发哑。刚才为了救一个差点被碎石砸中的摄影师，她的一道屏障出现了瞬间的破绽，被巨兽的利爪扫到，衣袖被撕开一道口子，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着血珠。
最惨的还是“黑童话”的巨兔。它作为主坦，几乎正面硬扛着“缝合巨兽”的绝大部分攻击。原本雪白的绒毛此刻沾满了油污和血污，身上已经变得伤痕累累，左耳被扯掉了一块，肚子上破开一个大洞，里面的棉花都爆了出来，露出里面的金属骨架，看上去可怜极了。但它依旧死死地挡在巨兽身前，红眼睛瞪得溜圆，发出愤怒的咆哮，每一次用身体撞击巨兽，都能让对方后退半步。
这怪物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它的身体似乎没有要害。心脏？大脑？这些在它身上都不存在。而且它每一次受到重创，都会从周围的废墟中吸取金属碎片、混凝土块甚至异怪残骸，像打补丁一样补充到自己身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变得更强。仿佛一个拥有无限再生能力和成长能力的噩梦。
魏文熙看得清楚，三位前辈的实力，足以在十秒钟内将这怪物连同周围一公里夷为平地。但她们不能。
这里是首都的中心，脚下是无数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民众，周围是林立的写字楼、医院和学校。她们的每一分力量，都必须计算到极致，既要对怪物造成伤害，又要避免任何形式的误伤和破坏——哪怕是一块飞溅的碎石，都可能引发无法估量的后果。
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无比憋屈的、精细到毫米级的“拆弹作业”。
魏文熙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前辈们憋屈的战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能感觉到，三位前辈的魔力消耗都极大，尤其是“海蓝”，手臂上的伤口正在影响她的施法稳定性。
【看明白了？】凌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凝重，【这只聚合体没有固定的核心。它的能量源是分散在全身的、由被吞噬的异怪残骸构成的上百个小型怨念节点。除非能在一瞬间，同时摧毁超过70%的节点，否则它就能无限再生。】
【更麻烦的是，】凌轩的语气变得严肃，【它的怨念正在污染周边环境，你看地面那些黑色的纹路。】
魏文熙低头看去，只见坑洞周围的地面上，正蔓延着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石块变得漆黑。【再拖下去，这片区域可能会被转化为滋生异怪的‘沃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多十分钟。】
魏文熙看着那只还在不断咆哮、肆虐的庞然大物，又看了看下方那片狼藉的、充满了顾忌的战场——那些躲在废墟后面的民众，那些不敢被波及的重要设施，那些让前辈们投鼠忌器的一切。
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缓缓成型，像一颗种子破土而出。
“喂，凌轩，”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遇到绝佳猎物时才会有的、混合着疯狂与自信的光，“你说……如果我把它……带到天上去打，会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