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旧的厂房里,空气像被冻住的玻璃,连尘埃都悬在半空不敢落下。时间在这里被抻成了黏腻的糖浆,每一秒都走得格外迟缓,仿佛要把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牢牢刻进每个人的视网膜里。
凤的那几个黑衣手下,个个都像被施了定身咒,脸上还僵着即将见证胜利的冷酷微笑,嘴角的弧度没来得及收回,瞳孔里却倒映出足以掀翻他们二十多年唯物主义认知的魔幻景象。前一秒,还是个被自家老大用气势压得膝盖发软的黑发小子,脊梁骨都快贴到地面;下一秒,原地“嘭”地炸开一团粉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光芒散去,站着的竟是个身高腿长、银发及腰的少女,裙摆堪堪盖过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脚下的马丁靴却又透着股桀骜——活脱脱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魔法少女。
其中一个络腮胡手下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指腹蹭得眼球发酸,又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嘶——”倒吸的凉气里裹着疼,他龇牙咧嘴地咧开嘴,眼里却满是懵:“真……真不是幻觉啊?”这场景,比上次任务碰到那个能把人变成猴子的异能者离谱一万倍——至少猴子不会顶着张绝色脸蛋,扛着比人还高的巨镰。
而作为这场异变风暴中心的凤,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得像幅打翻了调色盘的画。他那标志性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玩味笑容,第一次像被冻住似的僵在脸上,连眼角的细纹都忘了舒展。那双总是带着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紫色眼眸,此刻瞪得像两颗圆滚滚的紫葡萄,瞳仁里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大字:我是谁?我在哪?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男人……变成了魔法少女?
而且,那股从对方身上漫出来的魔力,像浸了蜜的刀锋,纯粹得灼人,又带着丝神圣的甜香,跟刚才那个少年身上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波动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差着不止一个次元。
“怎么?看呆了?”清脆悦耳的少女音响起,却裹着冰碴子,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那么现在,可以听我讲道理了吗?”
这极具冲击力的反差,终于让凤从石化状态中惊醒。他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喉结滚动着,试图找回平时的从容,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白玫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地扛起那把比她还高的巨型镰刀“玫魂”,镰刃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堪堪停在凤的鼻尖前,银亮的刃口映出他错愕的脸,“至于我是什么,不重要。”她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重要的是,我只问你一句,这个人,你还动不动?”
那张属于白玫的、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漏半拍的绝美脸庞上,此刻却挂着属于魏文熙本人的、极度不爽和隐含暴戾的表情,像是朵淬了冰的玫瑰。
凤的目光在那张脸和锋利的刀尖之间来回扫视,大脑像被塞进了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嗡嗡作响,试图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去,嘴角重新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带着点试探的威胁:“原来如此,真是有趣的发现。”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藏着钩子,“强大的魔法少女白玫,居然是个男人。你说……如果我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异能监督局,还有那些把你捧上天的普通人,会是什么反应?”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七寸——魔法少女哪个不是把身份看得比命重?
然而,他失算了。
只见对面的银发少女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那笑声像风铃撞在冰块上,清脆又冰凉。“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白玫歪了歪头,用她那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地砸过来,“一个臭名昭著的组织头目,跑去跟人说‘喂,你们崇拜的魔法少女其实是个男的’……比起相信你的鬼话,大家恐怕更会觉得你需要去看看精神科医生吧?”
凤:“……”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确实,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别说普通人,就算在异能者圈子里说出去,恐怕也只会被当成个拙劣的笑话——谁会相信“自由之翼”的首领,会对着空气指控一个成名魔法少女的性别?
“再说了,”白玫不耐烦地用镰刀刀柄敲了敲地面,“咚”的一声闷响,惊得周围的废铁都颤了颤,“这些天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得抓紧时间跟阿轩联络感情呢,哪有空跟你这娘娘腔在这耗?”
说着,她还煞有其事地对着空气扬了扬下巴,用一种兴奋又期待的语气问道:“阿轩,如果我很快就解决他,我们好早点收工回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耳机里,立刻传来凌轩冷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可以。凤的能力虽然克制能量核心,但似乎对纯粹的物理攻击没有特殊防御。”
这旁若无人的对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凤的神经上。娘娘腔?他凤,“自由之翼”的领袖,无数异能者闻之色变的“净化者”,居然被一个穿着粉色短裙的……男人,骂作娘娘腔?
更让他恼火的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把他当回事,满脑子想的都是跟那个叫“阿轩”的家伙回去吃好吃的?
奇耻大辱!
不过,愤怒之余,凤的心底却窜起一股久违的、棋逢对手般的兴奋感。强者他见得多了,但这么强,还这么有意思的,绝对是头一个。
“很好。”凤脸上的僵硬笑容,此刻终于染上几分真实,紫色的眼眸里燃起了浓厚的战意,像两簇跳动的火焰,“看来,不动手是没法好好谈了。我承认,你引起了我的兴趣。就让我看看,你这具身体里,到底藏着多大的力量!”
“废话真多!”
白玫懒得再跟他多言,脚下猛地一蹬,坚硬的水泥地面瞬间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整个人如同一颗裹着粉光的炮弹,拖着巨镰,携着万钧之势,朝着凤直劈而下!那姿态哪有半分魔法少女的优雅,分明就是街头斗殴时“一板砖拍死你”的凶悍路数,带着股不管不顾的蛮劲。
凤眼神一凛,不退反进,双手在身前划出一个优雅的圆弧。他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蜜,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漩涡,试图像海绵吸水分似的卸掉镰刀上的力量。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击的蛮横。
巨镰之上,没有附加任何华丽的魔力特效,有的只是纯粹到极致的、足以开山裂石的物理力量!
“轰——!!!”
镰刀与力场碰撞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呈环形炸开,将周围堆着的废铜烂铁尽数掀飞,锈迹斑斑的铁皮在空中打着旋,连远处的仓库墙壁都被震出了道道狰狞的裂痕,簌簌往下掉灰。
凤闷哼一声,脚下的地面被硬生生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一连后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他只觉得双臂发麻,骨头缝里都透着酸,那股蛮横的力量差点震碎他的力场,让他引以为傲的法则之力第一次显得有些狼狈。
而白玫则借着反震之力,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裙摆划出道粉色的弧线,轻巧落地,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就这点本事?”
凤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像淬了冰。他身为一个优雅的、依靠法则类能力战斗的异能者,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莽夫!
就在两人周身的气势节节拔高,空气都快要被这股张力点燃,准备进行第二轮交锋的瞬间,异变陡生!
“桀桀桀桀……”
一阵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刺耳怪笑,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钻出来,钻进人的耳朵里,又痒又麻,说不出的难受。
下一秒,十几道漆黑如墨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地面的裂缝里、从墙壁的阴影中“渗”了出来。它们没有实体,像一团团流动的墨汁,只有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贪婪与暴虐的光芒,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幽影的人?”凤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暂时放下了与白玫的对峙。这些家伙的气息,他绝不会认错——正是“幽影”组织豢养的影魔。
这些黑影的目标非常明确,它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完全无视了正在对峙的白玫和凤,如同潮水般,径直涌向了那个缩在角落、早已吓傻的女孩——陈瑶!
“谁准你们碰她的?”
白玫眼神一冷,握着镰柄的手紧了紧,正要挥舞镰刀上前拦截,耳机里却传来了凌轩冷静的指令,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的怒火,却让她瞬间清醒:“别冲动!这些是‘幽影’的影魔,物理攻击基本无效,你的攻击会被它们吞噬!它们的目标似乎是回收实验体,先保护陈瑶!”
几乎就在凌轩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些影魔已经扑到了陈瑶身边,漆黑的身体几乎要将女孩完全包裹。眼看就要将她吞噬,一道紫色的光幕却凭空出现,像块坚固的水晶屏障,将影魔尽数挡在了外面。影魔撞在光幕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热油遇水般缩了缩。
是凤出手了。
他悬浮在半空中,衣袂被夜风掀起,神情冷漠如冰,看着那些在光幕上徒劳挣扎的影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这件‘垃圾’,今天我收了。你们,可以滚了。”
显然,在他眼里,无论白玫想要保护的“可怜人”,还是他自己准备“净化”的“垃圾”,都已经是他的所有物,轮不到“幽影”这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染指。
“桀桀……自由之翼的凤……还有魔法少女白玫……正好,上面的大人说了,一并处理掉……”为首的影魔发出了扭曲的、不似人声的宣言,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摩擦。
话音未落,所有的影魔瞬间融合成一团,化作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黑色怪物,无数条漆黑的触手从它体内伸出,像失控的蛇群,铺天盖地地朝着场中的所有人席卷而来!
原本的双雄对峙,瞬间演变成了三方混战!
白玫看着那恶心的触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嫌恶地“啧”了一声:“真是的,怎么尽是些恶心的东西。”
“白玫,左翼交给凤!你专心突破中央,去救人!”凌轩的声音冷静而果决,像颗定海神针。
“收到!”
白玫大喝一声,身体微微下蹲,背后粉白色的蝶翼猛然张开,上面的磷粉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强大的魔力不再内敛,而是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腿,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
“都给我——滚开!”
伴随着一声怒吼,她脚下的地面轰然炸裂,碎石飞溅,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粉色流光,无视了那些从两侧袭来的触手,以一种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硬生生撕裂了影魔的阵型,直奔被困在中央的陈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