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和凤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无形利剑，在半空中狠狠交锋、碰撞，激起细碎的能量涟漪，最终又不约而同地落向那个缩在墙角的女孩——陈瑶。她从头到尾都瘫坐在地，裤脚沾着灰黑的污渍，怀里紧紧攥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偶，直到此刻才从极度的恐惧中勉强回过神，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只受惊过度的幼鹿。
“好了，杂鱼清完了。”白玫率先打破寂静，握着镰刀的手轻轻一扬，刀背“哐当”一声磕在旁边的铁架上，火星溅起时，她用刀柄指向凤，语气里带着没消的戾气，“现在，轮到你了。我再说一次，这个女孩，我要带走。”
“是吗？”凤的嘴角忽然向上勾起，那抹笑容在他俊美却带着邪气的脸上漾开，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摆出战斗姿态，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像绸缎摩擦过粗糙的石壁，在空旷的厂房里荡开，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白玫皱起眉头，嫌恶地啧了一声：“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打完架不赶紧滚，留在这里傻笑什么？笑得人头皮发麻。”
凤像是没听见她的嘲讽，缓缓从半空中落下，玄色的靴底踏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竟没扬起一丝尘土，仿佛脚下踩着无形的软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紫袍的衣领，那动作从容得仿佛刚刚不是在浴血奋战，而是在剧院看完了一场压轴戏。紫袍上沾着的几点黑色污渍，在他这动作里反倒成了点缀，添了几分野性的张力。
“不得不承认，你的力量，超出了我的预想。”凤的目光灼灼地锁着白玫，那眼神像猎人盯着雪地里最烈的那匹狼，又像收藏家捧着刚到手的绝世珍宝，“纯粹、强大，又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性……就像一朵在战场上炸开的带刺蔷薇，够劲。”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白玫浑身一僵，鸡皮疙瘩顺着胳膊肘往下爬，她握紧镰刀往后退了半步，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在我这儿，你连凌轩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少在这儿拽文！有话直说，别装神弄鬼。”
“呵呵。”凤又笑了一声，摊开双手，做出个令人始料未及的动作——他竟真的往后退了半步，“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原谅你的无理。而且，”他瞥了眼墙角的陈瑶，像丢弃废纸似的摆了摆手，“这件‘垃圾’，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那几个一直缩在后面、大气不敢出的黑衣手下顿时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写满“老大今天吃错药了？”的困惑——刚才还寸土不让，怎么突然就松手了？
“等一下！”白玫下意识地喊出声，手里的镰刀差点因为这声喊脱手。
凤的脚步顿住，微微侧过头，月光从厂房破损的屋顶漏下来，恰好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勾勒出侧脸锋利的轮廓，危险又好看。“怎么？小公主这是舍不得我走？”他的语气里裹着戏谑，像在逗弄爪子还没长硬的小猫。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白玫脸一热，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想干什么？”
凤的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白玫，落在她耳边的耳机上，那眼神里藏着探究，又带着点看好戏的玩味：“我只是发现了比清理垃圾更有趣的‘藏品’而已。一个能在战场上横着走的‘公主’，和一个躲在幕后、把‘公主’指挥得团团转的神秘‘骑士’……这出戏，可比单纯的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他顿了顿，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像冰面下的暗流：“不过，小公主，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天真下去。等将来为这份天真哭的时候，记得哭得好看点，别浪费了这张脸。”
留下这句裹着不祥预言的话，凤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墨色的水滴，连同他那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手下一起，迅速消失在厂房深处的阴影里，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着冷香的风。
“……神经病！”白玫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脸颊却还泛着热，她抬手抓了抓头发，把镰刀往地上一戳，铁柄深深扎进水泥地，“装模作样的家伙！”
不过敌人主动退去总归是好事，这意味着……
“阿轩！他跑啦！”白玫立刻对着通讯器喊起来，声音里的雀跃压都压不住，“那我们的草莓公主圣代……”
“先处理正事。”凌轩冷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像一盆微凉的泉水，浇得白玫瞬间蔫了下去。
“哦……”她拖着长音应着，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拖着镰刀往墙角挪，铁刃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听得陈瑶又是一哆嗦。
白玫居高临下地看着缩成一团的陈瑶，语气算不上温柔，却比刚才对凤时缓和了不少：“喂，安全了，别抖了。”
陈瑶惊恐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眼前这个银发及腰、刚还挥着巨镰砍杀怪物的少女，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个嘶哑的气音：“谢……谢谢……”
“这个人怎么办？”白玫对着空气扬了扬下巴，“带回家里的医疗舱吗？”
“不行。”凌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我们家的医疗舱只能给你做简单处理，治不了她体内的异怪核心。监督局那边技术太差，只会把她当危险品关起来。得找更专业的人。”
“更专业的人？”白玫眨了眨眼，镰刀在手里转了个圈，“你是说……魔法少女协会？”
“对。不过得先联系泡泡，它是魔法精灵，肯定有联络协会的渠道，或者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把它叫出来。”
“好哦。”
白玫点了点头，把巨镰往旁边一放，“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吓得陈瑶猛地收紧了怀里的布偶。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精神沉入与精灵相连的契约通道——往常这时候，那个粉毛团子早就该蹦出来叽叽喳喳喊“主人主人”了。
“喂，泡泡，出来干活了！”
……一片寂静，只有厂房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嗯？睡着了？
白玫皱起眉，加大了精神力的呼唤，语气里带上了威胁：“泡泡！别装死！再不出来扣你三天小鱼干！”
……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片连接着契约的精神空间空荡荡的，像被抽走了所有气息，往常总能感受到的、属于粉毛团子的暖融融的能量波动，此刻连一丝一毫都摸不到。
“奇怪……”白玫睁开眼睛，粉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染上了些许不安，“阿轩，我联系不上泡泡了。”
耳机那头的凌轩沉默了两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透着一丝凝重：“联系不上？是它故意躲着你，还是……”
“不知道，”白玫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镰刀的护手，“就感觉……它好像不见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凌轩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精灵失联可不是小事。“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镇定，迅速给出新方案，“计划变更。先不能带陈瑶回家，作战室的秘密不能暴露。你现在带她去异能监督局江城分部，把人交给他们。”
“交给他们？你不是说他们处理不了吗？”白玫拖着长音抱怨，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心思早就飞到甜品店的玻璃柜前了。
“他们处理不了，但有最完善的安保和隔离设施，至少能保证她不会伤到普通人，也能保住她的命。这只是暂时安置。”凌轩的声音清晰而有条理，“安顿好她，我们马上去莉莉姐的工坊。”
“莉莉姐？”
“对，她是魔法少女协会的外聘顾问，对协会和精灵的事比我们懂。得赶紧搞清楚泡泡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着凌轩条理清晰的安排，白玫虽然觉得麻烦，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她咂了咂嘴，弯腰一把揪住陈瑶的后衣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人拎了起来——陈瑶轻得像片羽毛，吓得她赶紧收了点劲，生怕不小心把人甩出去。
“走了，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白玫拎着陈瑶，脚下轻轻一蹬，身形化作一道粉色流光，“嗖”地冲出厂房，朝着异能监督局的方向飞去，镰刀被她用魔力拖着跟在身后，划出一道银色的光轨。
……
几分钟后，异能监督局江城分部的楼顶天台。
后勤部的钱主任正紧张地搓着手，额头上沁着薄汗。刚才接到凌轩的紧急通讯，只说魔法少女白玫会送个“重要物品”过来，让他做好最高级别的接收准备，他哪敢怠慢，连带着手下的工作人员都站得笔直，像在迎接什么大人物。
“嗡——”
一阵香风裹着音爆声砸在天台上，粉色的身影稳稳落地，正是白玫。她把陈瑶往地上一放，人还没站稳就转身要走，脸上明晃晃写着“别拦我我要去吃圣代”。
“人给你了！”
“等一下，白玫，就一两分钟。”凌轩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随即拨通了钱主任的电话，声音透过白玫的耳机清晰地传出来，冷静而有力：“钱主任，这位是陈瑶，‘幽影’非法实验的受害者，体内有异怪核心，情况不稳定，但人是无辜的。我需要你们动用最高级别的隔离病房和生命维持系统，确保她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她接触普通人。”
钱主任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的女孩，又看了看旁边急得直跺脚的白玫——传说中能单枪匹马端掉三个异怪窝点的魔法少女，此刻像个等不及开饭的小孩——他赶紧点头，额头的汗又多了几层：“明白，明白！马上安排！最高级别的隔离措施，保证万无一失！”
“可以。”凌轩的声音简洁利落，“在我们找到解决方案之前，她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阿轩——！你到底好了没有啊！”白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脚尖在地上碾出浅浅的坑，“再不走，甜品店都要打烊了！”
“钱主任，后续我会联络你。”凌轩说完便切断了通讯。
得到“放行”指令的白玫立刻欢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比来时更快的粉色闪电，瞬间冲上夜空，只留下一句越来越远的、雀跃的喊声飘在风里：
“草莓公主圣代——我来啦——！！！”
天台上，钱主任和一群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看着那个被“丢下”的女孩，又望着魔法少女消失的方向，好半天没人说话。最后还是钱主任先回过神，抹了把汗，对着身后喊：“快！把这位姑娘带去隔离区！最高级别！谁敢出岔子，我扒了他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