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领着白玫，没有来时走过的小巷，而是径直穿过马路，来到一处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入口处的感应装置泛着幽蓝的光，凌轩掏出一张边缘嵌着银色纹路的黑色卡片，在感应器上轻轻一刷，伴随着“嘀”的轻响，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露出通往负三层的专用电梯。电梯门镜面般光滑，倒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白玫的粉色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串细碎的光斑。
白玫好奇地跟了进去，指尖在电梯壁上轻轻划过——触感冰凉坚硬，像是某种特殊合金。电梯下降时几乎听不到惯性声，只有显示屏上的数字在无声跳动：3、2、1。门开的瞬间，一股带着淡淡消毒水和金属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负三层空旷得像座地下宫殿，惨白的灯光从高穹顶洒下，照亮了停在远处的几辆豪车。它们的车身蒙着防尘罩，只隐约能看出流畅的轮廓，而正对着电梯口的位置，孤零零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轿跑，车身线条像被水流打磨过的黑曜石，没有任何品牌标志，却透着生人勿近的凌厉。
“滴滴。”
凌轩按下车钥匙，车尾灯突然亮起两道猩红的光，紧接着，两侧的车门像展翅的黑蝶般向上扬起，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驾驶舱。
“上来。”他坐进驾驶座，指尖在中控屏上轻点，座椅自动调整到合适角度，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白玫坐进副驾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车门内侧的金属饰条，冰凉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车内没有多余装饰，只有三块悬浮的液晶屏幕和密密麻麻的触控按钮，中央扶手箱打开后，甚至能看到隐藏的武器槽——这哪里是轿跑，分明是辆伪装成豪车的作战车。她偷偷吐了吐舌头，想象着凌轩开着这车上街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不过，凌轩居然在这里提前准备了一辆车，这挺让白玫意外的。
引擎启动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蛰伏的猛兽苏醒，却没有丝毫颠簸，车辆平稳地滑出车位，汇入城市车流时，屏幕上自动弹出了周围车辆的实时速度和距离数据。
“我记得，莉莉姐的工坊应该叫‘月光蔷薇’，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伪装成了一家服装店。”白玫扒着车窗看夜景，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你还记得路吗？”
凌轩目视前方，没回头，只是在中央扶手的触控屏上轻轻一点。挡风玻璃右下角突然浮现出一张全息地图，淡蓝色的路线图上，代表他们的光点正沿着最优路径移动，沿途每个红绿灯的倒计时精确到秒，甚至标注了前方五百米有辆货车占道。
白玫：“……”
行吧，跟这个人形电脑聊方向感，确实是自讨没趣。她悻悻地收回目光，转而盯着凌轩握着方向盘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转动方向盘时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偶尔闪过数据流的蓝光。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白玫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招牌，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泡泡那个家伙，虽然平时只会躺在契约空间里吃“小鱼干”，吵得她头疼，可真没了动静，心里却空落落的。那家伙可是看着她从魏文熙变成白玫的“见证者”，也是她鼓起勇气靠近凌轩的借口之一……如果它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凌轩。他的侧脸在路灯光影中忽明忽暗，下颌线绷得笔直，谁也猜不透在想什么。白玫忽然有点慌，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直到肩膀快要碰到他的胳膊，才像被烫到似的停住，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半小时后，车辆悄无声息地停在商业街后巷的隐蔽车位。两人下车时，正赶上晚高峰的尾声，沿街的店铺亮着暖黄的灯，烘焙店飘出黄油曲奇的香气，混着晚风里的花香，冲淡了几分凝重。
步行到“月光蔷薇”门口时，白玫忍不住停住脚步。粉紫色的店面像块巨大的马卡龙，橱窗里的洛丽塔假人穿着缀满蕾丝的蓬蓬裙，手里还捧着支水晶魔杖，上次来采集数据时，“她”还在吐槽这风格，此刻却觉得顺眼多了。
凌轩熟门熟路地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像串碎掉的星星。
“哟，这不是凌家的小子吗？”吧台后立刻传来个慵懒的女声。莉莉姐倚着柜台，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垂在黑色紧身皮裙上，涂着亮红指甲油的手指夹着块擦杯布，正慢悠悠地擦高脚杯，“怎么，上次买的裙子这么快就穿腻了？”她的目光扫过白玫身上的粉白连衣裙，笑出两个梨涡，“还真别说，我们挑衣服的眼光就是好，把我们的小公主衬得越发水灵了。”
白玫的脸颊“腾”地红了，下意识往凌轩身后躲，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角——这动作做得自然，等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感受到他衣料下温热的体温。
“莉莉姐，我们有急事。”凌轩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白玫，打断了调侃。他的语气比平时沉了半分，连眼神都锐利了些。
莉莉姐见他这架势，脸上的玩笑劲立刻收了，放下高脚杯站直身体，酒红色的卷发随着动作晃了晃：“能让你这么着急，看来不是小事。说吧，又需要什么？”
“不是需要什么，”凌轩的声音压得更低，“是精灵。白玫的精灵‘泡泡’，失联了。”
“失联？”莉莉姐脸上的慵懒彻底消失，黛眉拧成个川字，快步走过来，身上的香水味混着淡淡的酒精气息飘过来，“仔细说说，是联系不上，还是契约通道有异常？”
白玫从凌轩身后探出头：“就是……完全没有了反应！之前它就算不理我，我喊它名字，契约空间里也会有一两下波动的，可现在……”她攥紧手指，“那里就像一开始就是空的一样。”
莉莉姐伸出手，亮红的指甲轻轻点在白玫眉心。一股温暖的魔力顺着她的指尖淌进来，像温水漫过四肢百骸，白玫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力量顺着契约通道探向深处——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魔力壁障。片刻后，莉莉姐收回手，指尖的红指甲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奇怪……你的魔力核心很稳，契约通道也没被外力破坏的痕迹。按道理说，最多是精灵单方面屏蔽了感知，可能在执行秘密任务，或者……”她顿了顿，试图说得轻松点，“单纯躲起来摸鱼。”
“摸鱼？”白玫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那个懒鬼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契约空间里吃小鱼干，连换个姿势都嫌累，怎么可能主动跑出去摸鱼！”
“这我就不清楚了。”莉莉姐摊摊手，走到吧台后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冰块在杯壁撞出轻响，“我这里的设备只能校准装备和检测魔力，查不到契约那头的情况。不过你们也别太急，我上报给协会，让他们从王国终端里扒扒泡泡的动向——那小家伙要是敢乱跑，终端里肯定有记录。”
她喝了口酒，看白玫还是耷拉着嘴角，忽然眼睛一亮，揽住她的肩膀就往衣架那边走：“行了行了，急也没用。既然来都来了，看看姐姐刚到的新款，保证有惊喜。”
白玫的注意力果然被勾走了。衣架上挂着的裙子像被施了魔法，第一条是深蓝色的星空裙，裙摆上缝着细碎的水晶，灯光照过时，真像落了片银河；旁边的哥特风蕾丝裙缀着银色的荆棘花纹，领口的缎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最扎眼的是条火红色的短款战裙，裙摆开叉到大腿，腰间系着条金属腰链，一看就很能打。
“哇……”白玫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还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手指轻轻拂过星空裙的面料，冰凉柔滑，像摸了把月光，“这上面的星星会亮吗？”
“当然，”莉莉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按下裙角的隐藏按钮，水晶立刻发出柔和的蓝光，“用了微光魔力纤维，晚上穿出去，保证比霓虹灯还惹眼。”她又拿起那条红裙在白玫身上比划，“这件‘烈焰蔷薇’更厉害，裙摆里缝了防护结界，平时看不出来，战斗时能自动展开，又飒又安全。”
白玫看看星空裙，又摸摸红战裙，小脸上写满了纠结——穿星空裙去摩天轮约会，或者穿红战裙去执行任务，凌轩会不会多看两眼？
凌轩站在原地，看着她从愁眉苦脸到眼冒星光的样子，紧绷的下颌线悄悄柔和了些。他看着白玫踮脚够最上面的一条纱裙，发丝蹭到衣架发出细碎的声响，忽然转身走向吧台，拿出那张黑色卡片放在台面上。
“她喜欢的，都包起来。”
莉莉姐拿起卡片，指尖在上面敲了敲，冲凌轩挑了挑眉，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哟，我果然没看错人，凌大少爷就是大气啊！”
“嗯。”凌轩惜字如金，目光却飘向正在跟红战裙较劲的白玫，“算是她最近表现不错的奖励。”
“啊？”
白玫猛地回过头，手里还攥着红战裙的腰带，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小鹿。奖励？他在夸自己表现不错？难道自己的努力，他有好好地看在眼里吗？
一股甜意突然从心底涌上来，比星空裙的水晶还亮，比红战裙的火焰还暖。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那……谢谢阿轩啦。”
凌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嗯”了一下。
最终，在莉莉姐“这件显腰细”“那件衬肤色”的怂恿下，白玫抱着四条裙子不肯撒手，凌轩面无表情地付了账——账单金额足够普通人在郊区买套小公寓。
离开“月光蔷薇”时，凌轩手里拎着四个印着蔷薇花标的购物袋，白玫跟在他身边，脚步轻快得像踩着弹簧，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那些袋子，嘴角的梨涡就没下去过。
虽然泡泡的事情还没解决，但一想到衣柜里即将增添的这几件“战袍”，和凌轩那句“表现不错的奖励”，她的心情就怎么也坏不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