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两个字，像是拥有魔力一般，瞬间抽干了客厅里所有轻松的空气。
魏文熙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节泛白。那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收敛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惕，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向潜在的威胁。凌轩则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看似随意地将手臂搭在魏文熙身后的沙发背上，不动声色间，已将身旁的人牢牢护在了自己的防御范围内。
看着两人如临大敌的反应，凤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节奏缓慢却带着掌控感，成功地夺回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刚才被凌轩用气势和一杯咖啡搞得有些狼狈的场子，现在全找回来了。
他慢条斯理地翘起二郎腿，丝绒裤管勾勒出流畅的腿部线条，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完全没有了要立刻分享情报的紧迫感。他端起茶几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学着电影里那些成功人士的派头，拇指摩挲着骨瓷杯壁，打算“优雅”地品尝一口，用这个动作来彰显自己的从容与掌控力。
他将杯子凑到唇边，鼻尖先闻到一股浓郁的焦苦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还是轻轻抿了一口。
下一秒。
“噗——咳咳咳！”
一口黑色的液体差点当场喷出来，幸亏他反应快，偏头用手背挡了一下，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但那股浓烈到仿佛能灼穿舌头的苦涩味道，还是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那张邪魅狂狷的帅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紫色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水光，看着格外狼狈。
“我靠！好他妈苦！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凤一脸扭曲地瞪向凌轩，嗓子都劈了，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抓起茶几上的纸巾胡乱擦着嘴角，“这根本不是咖啡，这他妈简直就是中药！还是没放甘草的那种！”
凌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脸上则是一片纯然的无辜：“手冲咖啡的浓度确实偏高，可能不合你的口味。”他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过我家里也没什么果汁之类的饮料，要不……我给你去倒杯红糖水吧？据说能中和苦味。”
红糖水……
凤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双总是带着邪气的紫色眼眸猛地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这三个字，对于任何一个自诩为顶天立地的男人来说，都具有毁灭性的杀伤力。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他猛地坐直身体，胸口起伏着，仿佛有团火在烧。
魏文熙在一旁看着，肩膀微微颤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赶紧低下头，端起自己面前的温水小口啜饮，用杯沿挡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凌轩，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但效果却比直接问候对方全家还要好。这招“杀人诛心”用得真是炉火纯青。
“……”
凤的额角青筋暴起，像蚯蚓似的突突跳动。他死死地瞪着凌轩，凌轩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两个男人之间，再次爆发了无声的战争，空气仿佛都被这无形的张力扯得紧绷，连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投下的光斑都像是凝固了。
最终，是凤咬着后槽牙，率先败下阵来。他知道跟凌轩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较劲，只会让自己更憋屈。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那杯比黄连还苦的咖啡，像是喝毒药一样，屏住呼吸，仰头一口气将其灌了下去。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他甚至尝到了一丝金属味，刺激得鼻腔发酸。
“嗝！”
一个充满苦涩味道的饱嗝，响亮地在客厅里回荡，宣告了他在这场“咖啡战争”中的惨败。
“说正事！”他将空掉的咖啡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试图用音量来挽回自己逝去的尊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紧。
“游乐园那次之后，‘幽影’的人找到了我。”凤抹了把嘴，总算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像是在梳理思绪，“一个自称是干部的家伙，带着三个人来的，都是精悍的角色。态度嘛，还算客气，先是为那天晚上的‘误会’向我道了歉——就是我救了你们那次。”他瞥了魏文熙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调侃，“然后明确表示，希望我不要再插手他们和你们异能监督局之间的任何事情，保持中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上，指尖轻轻点了点盒面，语气变得更加玩味：“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他们还送了我一些‘小礼物’。刚刚给你们的那个盒子，就是其中之一。剩下的……你们就不用知道了。”
魏文熙和凌轩的瞳孔同时一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那块能量晶石的纯度和蕴含的能量密度，他们刚才已经初步检测过，至少是S级以上的稀有品，市价难以估量。这样的东西，居然只是“幽影”组织用来收买凤的“小礼物”之一？这个组织，到底拥有多么恐怖的财力和底蕴？其资源储备恐怕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所以，你答应他们了？”凌轩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审视，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没有。”
凤的回答很果断，这倒是有些出乎两人的意料。他向后靠回沙发，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紫色眼眸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我对强者向来抱有尊重，但这份尊重，不代表我要听他们的话。”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所以，我也没有直接拒绝。我只是告诉他们，等我考虑好了，再给他们答复。”
这个回答，既狡猾，又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永远不把话说死，永远让自己处于最有利的观望位置，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魏文熙摩挲着丝绒盒子的边缘，指尖能感受到布料细腻的纹理：“他们既然敢放出这样的饵，说明对我们的行动路线了如指掌，甚至可能预判了我们的应对策略。”她抬眼看向凌轩，“我们的内部通讯频道，会不会已经被渗透了？”
凌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不排除这种可能。回去后我会申请全面加密升级，同时启动备用频道。”他看向凤，“他们有没有透露具体的行动部署？比如针对我们的下一步动作。”
凤挑了挑眉，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他们倒是暗示了，说很快会有‘大动作’，让我别站错队。至于具体是什么，这种核心情报，怎么可能轻易告诉外人。”他摊了摊手，“我知道的就这些，剩下的，就得靠你们自己查了。”
“他们似乎知道，你们官方的人，准备要对他们动手了。”凤看着两人沉思的模样，继续抛出重磅炸弹，语气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而且，看那个干部的样子，他们对拿下你们……好像很有把握。”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等待着他们的反应。客厅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凌轩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信息碎片拼凑起来：“幽影”主动示好凤，送礼拉拢；暗示知晓官方行动并持有胜算；内部通讯可能泄露……这些线索指向一个更棘手的可能性——他们的行动部署已经严重泄密，甚至可能有内鬼。
他抬眼看向凤，目光锐利：“你今天来，不止是为了传递这些吧。”他语气笃定，“以你的性格，不会做毫无收益的事。”
凤笑了，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果然瞒不过你。”他身体前倾，双肘支在膝盖上，姿态带着一种狩猎般的专注，“没错，我是来做交易的。你们需要情报，我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合作环境。”
魏文熙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合作？你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凤的指尖在茶几上画了个圈，将三人都圈在其中，“我可以帮你们盯紧幽影的动向，甚至提供我这边了解到的他们的部分内部情报——前提是，你们得保证，事成之后，‘自由之翼’能获得合法的异能活动资质，不再被你们视作‘灰色地带’的不稳定因素。”
这条件不可谓不苛刻，相当于要官方承认这个游走在规则边缘的组织的合法性。凌轩沉默片刻，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这个权限不在我这里，需要上报总部审批。”他没有直接拒绝，“但我可以帮你提交申请，附上你们协助行动的具体贡献报告，增加通过概率。”
凤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可以。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这个时间，还是在这里，我等回复。”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黑色皮衣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果你们觉得不划算，那今天的情报就当是……免费赠送，全当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
他迈开长腿，向门口走去。在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他突然回过头，紫色的眼眸再次锁定了魏文熙，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审视：“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要是你们下次想通了，准备来找我谈合作……”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希望，是‘小玫瑰’你，一个人来找我谈。不然的话……我可是很忙的哦。”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魏文熙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凤发出一阵低沉的哈哈大笑，拉开门，潇洒地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张扬的背影。
魏文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一阵鄙夷：稀罕你！谁要去单独找你这个自恋狂啊！ 她拿起丝绒盒子，指尖用力捏了捏，“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
而凌轩，则是毫不客气地对着门口的方向，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好的，慢走，不送！”他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周身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门外，凤的笑声似乎更大了几分，他对此也毫不在意，脚步轻快地消失在楼道里。
公寓的大门再次被“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男人所有嚣张的气息。
凌轩站在门口，皱着眉，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凤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浑水的石子，让原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如果他真的倒向“幽影”，凭借他掌握的人脉和情报，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凤似乎还在隐瞒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件事，必须立刻上报。
他想了一下，转身走向厨房：“你先去洗漱，我给你做早餐。”声音缓和了些许，褪去了刚才的冰冷。
“哦……”魏文熙还沉浸在刚刚那场信息量巨大的谈话中，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指尖还残留着丝绒盒子的触感。
凌轩在厨房里忙碌着，煎蛋的滋滋声和面包机的嗡鸣打破了沉寂。他动作熟练地将煎得金黄的鸡蛋铺在吐司上，挤上番茄酱，又热了两杯牛奶。看着魏文熙有些恍惚的样子，他将早餐端过去时，特意多放了一片芝士：“多吃点，等下可能要跑一趟总部。”
魏文熙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芝士的咸香混合着蛋香在口中弥漫，稍微驱散了些心头的阴霾。
凌轩看着她吃东西的模样，紧锁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了一些。他伸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头发，但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转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出去一趟，找张局长谈点事。”他叮嘱道，“你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酒店那边，林凤她们也暂时不要接触。等我回来再说。”
“知道了。”魏文熙点了点头，拿起三明治的手顿了顿，“要不要带点什么回来？”
凌轩的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不用，我尽快回来。”他走到门口换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盒子，先别碰。等我回来一起检测能量波动。”
“嗯。”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魏文熙看着桌上的早餐和那个黑色丝绒盒子，拿起盒子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晶石碰撞的细微声响，像在诉说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她将盒子收进抽屉深处，指尖划过抽屉里冰凉的金属表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幽影”有什么阴谋，这次都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