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的战场,已成人间炼狱。
无头骑士贝尔迪亚如同死亡的化身,每一次挥剑都带起撕裂空气的幽蓝弧光,将试图靠近的冒险者连人带甲斩为两段。它座下的幽灵战马嘶鸣(尽管没有头颅),蹄下蔓延开冻结的幽蓝火焰,迟缓着所有生灵的动作。最令人绝望的是那防不胜防的『即死诅咒』,每隔片刻便以它为中心爆发一次,如同死神的镰刀 indiscriminately 收割着生命,在城墙上清出一片片恐怖的空白。
守军的士气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不断累积的死亡面前,正迅速崩溃。惨叫、哭嚎、以及武器掉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梅莉如同一道银色的幻影,在混乱的战场边缘穿梭。她避开了正面交战区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寻找着那个模糊预言中可能与和真相关的“契机”。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恐惧,几乎凝成了实质,正在不断强化着无头骑士的力量。此消彼长,情况万分危急。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就在无头骑士正前方不远处,一段被诅咒火焰波及、摇摇欲坠的城墙垛口后面,几个吓傻了的平民孩子蜷缩在那里,无法动弹。一个似乎是他们母亲的女人,正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却被混乱的人群和飞溅的死亡能量阻挡。
而无头骑士似乎也“注意”到了那几个散发着纯粹恐惧“美味”的小点心,它调转马头,幽蓝的火焰“视线”锁定了那个方向,巨剑缓缓抬起。对于它来说,收割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灵魂,与摧毁强大的战士并无区别,甚至更能愉悦它那扭曲的存在。
“不——!”那位母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梅莉的心脏猛地一缩。观测者的冷静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情感冲垮。她想起了阿瓦隆塔外,那个独自承担起王国命运,同样在绝望中奋战的少女骑士王的身影。她曾选择旁观,留下了永恒的遗憾。
这一次,她不能再看着悲剧在眼前发生!
“魔力……所剩不多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近乎枯竭的魔力源。强行抵挡爆裂魔法已经消耗巨大,一路潜行和维持基础感知也在持续消耗。面对无头骑士本体蓄意的一击,她残存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
但是,没有时间犹豫了!
梅莉从藏身处猛地跃出,银发在幽蓝的火光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几个孩子所在的位置,同时双手在胸前急速交织、舞动,体内最后、也是最本源的一股魔力被毫无保留地抽取、燃烧!
“以此身魔力为引,以此心祈愿为凭——”她清亮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再现吧,星之内海的风景——『永世隔绝的理想乡 (Garden of Avalon)』!”
不再是微缩版,不再是仓促的防御。她倾尽所有,构筑了她此刻所能达到的、最完整的结界!
“嗡——!”
比之前抵挡爆裂魔法时更加璀璨、更加凝实的淡粉色光幕,如同一朵瞬间绽放的、巨大的、由无数光影花瓣组成的圣洁之花,将那几个孩子和梅莉自己,牢牢地庇护在其后!光幕之上,阿瓦隆的百花虚影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摇曳生姿,甚至能闻到那超越现实的、宁静祥和的花香。结界内部,仿佛与外界绝望的战场隔绝,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小小乐园。
也就在结界成型的同一瞬间,无头骑士的巨剑裹挟着毁灭性的幽蓝火焰,轰然斩落!
“轰隆——!!!”
幽蓝与粉红,死亡与梦幻,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整个南门战场都为之一静!
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附近的碎石和尸体都掀飞出去!
梅莉构筑的理想乡结界,在巨剑的斩击下剧烈地波动、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结界表面的花瓣虚影明灭不定,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梅莉站在结界中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鲜红。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因为魔力的过度透支而哀鸣,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但她没有倒下,也没有撤回魔力。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精神、意志都灌注于维持这最后的壁垒之上。
“哦?”无头骑士那直接响彻灵魂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讶异,“竟能挡住吾一剑?有趣的魔法……并非神圣,却带着某种……令人不快的‘隔绝’特性。”
它脖颈处的幽蓝火焰跳动了一下,似乎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但是,蝼蚁,你还能撑多久?”
它再次举起了巨剑,幽蓝的光芒更加炽盛!
城墙上的守军,包括那位绝望的母亲,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在无头骑士恐怖力量下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粉色光芒,以及光芒中那道纤细而坚定的银色身影。
“梅莉……小姐……”有人喃喃道。
他们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女魔术师,但此刻,她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独自面对魔王军干部的英姿,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眼中。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黑暗中,被重新点燃。
而梅莉,已经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她的全部感知都集中在维持结界上,巨大的负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
守住!
为了这份刚刚感受到的、吵闹而温暖的日常。
为了这些挣扎求生的、平凡而鲜活的生命。
为了……不再重复阿瓦隆塔中的那个遗憾。
她翡翠色的眼眸中,那观测者的疏离与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最坚定骑士般的、燃烧一切的决意。
“咔嚓……”
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结界光幕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梅莉的身体晃了晃,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无头骑士的第二剑,即将落下。
(本章完,约2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