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从万丈深海艰难上浮的光点,冲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冰冷与混沌。
首先恢复的是沉重的疲惫感,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榨干,连抬起眼皮都需耗费莫大的力气。紧接着,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如同被烈焰灼烧后又浸入冰海的剧烈痛楚,那是混沌侵蚀与新生力量激烈交锋后留下的创伤。
梅莉的睫毛颤抖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细缝。
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逐渐聚焦成天花板古朴的木纹。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这里……不是孢子世界那令人作呕的洞窟,也不是阿克塞尔破旧的马厩。
“醒了?”
一个略带慵懒的女性声音在旁边响起。梅莉微微偏头,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褂、短发、气质颓废中带着知性的女性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未点燃的打火机。是家入硝子。
“感觉如何?”家入硝子站起身,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梅莉的脸色和眼神。
“……还……活着。”梅莉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微不可闻。她尝试调动体内的魔力,一股针扎般的刺痛立刻从灵魂深处传来,让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别乱动。”家入硝子按住她的肩膀,“你的灵魂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现在脆弱得像块布满裂痕的玻璃。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梅莉依言放松身体,翡翠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茫然,努力回忆着昏迷前最后的景象——崩溃的结界,扑来的触手,紧紧握住的手,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
“他们……”她急切地想问,却因为虚弱而咳嗽起来。
“你的同伴没事,都在高专安顿下来了。”家入硝子明白她的意思,直接给出了答案,“这里是东京咒术高专,我是校医家入硝子。是伏黑——一个黑头发的小子把你们带回来的。至于你怎么醒的……”她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多亏了五条那家伙乱来,外加一个不长眼送上门来的特级咒灵当‘补品’。”
她言简意赅地将五条悟以毒攻毒的理论,以及特级咒灵被吸引而来,其湮灭后逸散的能量被梅莉灵魂本能吸收的事情说了一遍。
梅莉静静地听着,内心波涛汹涌。她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依旧存在、却仿佛被一层瑰丽网络束缚、压制住的冰冷混沌,以及那虽然微弱却充满勃勃生机、不断试图转化混沌的新生力量。
观测者的本能让她立刻开始分析自身状态。混沌侵蚀并未完全消除,而是与她的新生力量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平衡。这股新生力量似乎拥有极强的适应性和包容性,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将诅咒能量(按照家入医生的说法)转化为自身成长的养料。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魔力的认知。
“五条……先生?”她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名字。
“啊,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老师。”家入硝子撇了撇嘴,“把你弄醒之后,就说‘剩下的交给她自己了’,然后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正说着,监护室的门被猛地拉开,和真、阿库娅和惠惠三人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
“梅莉——!你终于醒了!!”阿库娅第一个扑到床边,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毫无形象地大哭。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和真站在一旁,眼圈泛红,用力揉着眼睛,想掩饰自己的激动。
惠惠没有说话,但紧握着法杖的手微微颤抖,独眼中闪烁着如释重负的光芒。
看着他们熟悉的面容,听着阿库娅毫无形象的哭声,梅莉心中那片属于观测者的冰层,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温暖的石头,漾开层层涟漪。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悄然弥漫。
“嗯……我醒了。”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虽然虚弱,却无比真实,“让你们……担心了。”
“呜呜呜……你吓死我们了!”阿库娅抓着她的手,“那个没头的怪物那么可怕,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和真也用力点头:“没错!下次……下次换我来!”虽然他声音还有点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惠惠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的……魔法,好像不一样了。”作为魔法师,她敏锐地感觉到了梅莉周身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了虚幻、混沌与生机的矛盾感。
梅莉微微颔首,轻声道:“发生了一些……变化。还需要时间适应。”
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哦呀哦呀~看来病人恢复得不错嘛!都有精神开小型欢迎会了?”
五条悟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手里拎着一袋喜久福,正悠哉地吃着。
“五条老师!”和真三人立刻紧张起来,对这个实力恐怖又行事莫测的男人,他们心存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敬畏。
五条悟踱步进来,无视了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梅莉身上,那视线仿佛能穿透肉体,直视灵魂。
“感觉怎么样?新‘房子’住得还习惯吗?”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梅莉迎上他的目光(尽管他戴着眼罩),平静地回答:“虽然有些漏风,但……总算没有塌掉。感谢您的……‘援手’。”她斟酌着用词,明白自己能够苏醒,眼前这个男人起到了关键, albeit 极其危险的作用。
“不客气~”五条悟笑嘻嘻地摆摆手,“毕竟这么有趣的‘案例’可不多见。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看向了梅莉。
梅莉沉默了片刻。灵魂的创伤需要时间修复,与混沌的平衡需要小心维持,新生的力量需要探索和掌控。而且,他们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诅咒”的世界。
“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她抬起眼,看向五条悟,“也需要……一个能够让我安全恢复的地方。”
五条悟嘴角的笑容扩大:“了解世界?没问题,高专最不缺的就是‘知识’和‘实践’的机会。至于安全的地方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不就是吗?”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语气:“怎么样?要不要暂时留在高专?包吃包住,还有专业的‘康复指导’哦~当然,偶尔可能需要你配合一点点小小的‘研究’……”
他的提议充满了诱惑,也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梅莉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又看了看身边满脸关切的同伴,感受着灵魂深处那脆弱的平衡与新生的悸动。
观测者的旅途似乎被迫按下了暂停键,而在这个充满暗影与诅咒的世界,她需要先找到立足之地,治愈伤痕,并重新认识……她自己。
“……好。”梅莉最终点了点头,翡翠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那就……麻烦您了,五条先生。”
新的篇章,就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咒术高专里,悄然翻开了第一页。
(第七章完,约2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