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东门外的早市已经结束。商贩们陆续收起摊位。要说唯一的变化，就是几个小贩因为私自囤积货物，昨晚引起了火灾，今晨被巡街的训斥了一番。幸好无人受伤，县府赔了商人几个钱，此事就算揭过了。
除此以外，清溪县一如往日的平静，似乎昨晚的风波已经彻底过去。
客房里，白藜正将头蒙在床被中，呼呼大睡。
“诶嘿嘿，小年糕，你逃不掉的。”
梦境中，白藜扑倒一块香香软软的炭烤年糕（因为没有实际吃过，所以是白藜的想象版本），张嘴就要尝尝味道。
谁知道年糕背上忽然长出了翅膀，扑腾扑腾地扇动了起来。
“到嘴的年糕还想逃！”
白藜一声冷呵，抓起年糕就要往嘴里送。可惜她左手在现实世界受了伤，连带着梦境之中也抬不起来。最终让年糕溜了出来。
年糕左扇一翅膀，右扇一翅膀。羽毛凑到白藜鼻子下，扫得她奇痒难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啾！
白藜醒了过来。
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是一张明艳的俏脸。
“欣然？你怎么在这里……啊啾！”
白藜定睛一看，发现欣然手中拿着一根羽毛，正在轻轻拨弄着她的鼻尖。刹那间，她明白了先前梦里发生的事。
“原来就是你，害得我的年糕跑了。”
“年糕？”
陈欣然歪歪头，不太明白白藜在说什么，按住她的肩膀。
“清醒一点，阿藜。该起床了。”
“啊~~~”
被摇来晃去的白藜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声。等欣然停下手，白藜才揉揉眼睛，懒散地伸了个腰。
“话说为什么是欣然你来找我，秦末轩呢？”
“秦公子他让我来叫醒你。”
“诶，为啥。他难道也没起床吗？”
欣然有些无奈地看了眼白藜。知道白藜的妖兽身份后，很多事在欣然看来都变得合理起来。
“阿藜，你的左手还好吗？”
“唔，感觉好的差不多了。”
白藜嘟囔着，将手上的夹板一把扯下。
就是这玩意害得早上她丢了年糕，晦气！
看到白藜并无大碍，欣然松了一口气。随后注意到白藜此刻的打扮。
“阿藜，不是我说。你睡觉的时候该穿件衣服的。不然，今天若是真让秦公子喊你，恐怕……不太雅观。”
欣然斟酌着词句，想着怎么委婉地提醒白藜。白藜疑惑地动了动耳朵，低下头看了看那滑落到腰间的床被，转瞬明白了过来。脸蛋泛起一丝红晕。
白藜本就在被子里捂了一身薄汗，泛红的肌肤在光下晶莹透亮。
“可是，穿着衣服不会咯着吗？总感觉很不舒服。”
白藜抬手揉了揉耳朵，毫无自觉地打破了气氛。
“阿藜你不会没有合身的睡袍吧。”
“睡袍？那是什么。”
回过神来的欣然扫视了一眼室内。这间客房的一角堆着一个布包，里面放着零零散散几本册子。而架子上堆了几件没穿过的成衣，从精致的丝绸襦裙到结实耐用的麻织劲装都有。这些都是秦末轩买来为白藜换装的。
不过理所当然，秦末轩是不会为白藜购置女子睡裙的。或者说他知不知道有这些东西都两说。
意识到这点后，欣然双手合掌，面带笑容地邀请道。
“这样的话，阿藜，之后我带你去挑些合身的睡袍吧。等你从北涯山回来以后。”
“北涯山……啊，今天说是要出发来着。”
直到这时，白藜才总算清醒了过来。难怪秦末轩要让欣然来叫醒她。
“不用着急，阿藜。现在还没到出发的时候呢。”
安抚着差点炸毛的白藜，欣然不紧不慢地从架子上挑了一件黄色襦裙让白藜换上。又帮她将左臂绑紧，挂在胸前。
“不过你现在确实是得起来，我在天香阁为你和秦公子准备了一桌送行宴，再睡你就赶不上了。”
还有这等好事。
白藜一听有吃的就来了精神，摇着尾巴催促欣然快些出发。
*********************************
天香阁是清溪县最气派的酒楼，坐落在县中心最热闹的地界。檐前立着望杆，垂下一面酒旗，写着“酒色天香”四个大字。
推开大门，迎面就是传菜的走廊。小二端着酒肉热菜在廊前走来走去，香味顺着门缝飘散到街上，便是最管用的招牌。
白藜来到天香阁时已至正午，秦末轩早已在此等待。他换上了平时那件书生长衫，继续扮演李员外家三公子的角色。白藜走上前去，若无其事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久等了。嘿嘿，我睡过头了。”
“本就是临时起意，怪不得你。这时赶到也算是刚刚好。”
“说起来，你说过我们今天就要进山对吧。”
白藜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受邀的只有自己三人。
“不是说要找几个帮手吗，难不成就我们两个人进山？”
“别吧。昨天那些人还有同伙的样子，你应付的过来吗？”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白藜有些缺少安全感。要是北涯山内还有几个那种水平的敌人潜伏着，她可就得考虑一下要不要找借口溜走了。
“不必担心，人手已经安排好了。你尽管吃喝就行。”
秦末轩也没多解释，领着白藜与陈欣然步入楼中。
反正解释也没用，秦末轩准备用食物分散白藜的注意力。
进到楼内，白藜发现这楼从低到高共有四层，每层莫约十五尺高，说是一座塔也不为过。楼层中间打通，在其中空出一个露台来。
台上有些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吞剑吐火的功夫。客座围绕露台排开，坐在围栏旁的客人一低头就能看见露台上的表演。时不时钱币从高层扔出，砸在露台中央的一口缺口瓷碗中，好生热闹。
白藜从未见过这等新奇事，脸上露出兴奋与惊奇。
“分了好多层啊，而且还有人在中间表演，每层都不一样吗？”
“当然，这就是天香阁的特点。每到客忙时分，楼中的露台上就会有卖艺人过来表演。一来可以揽客，二来也能讨些赏钱，对店家和艺人都有好处。”
面对白藜的疑问，欣然自然地当起了解说员。
“一二层是宾座，地方最大。人来人往，最为热闹。不过地势低视野差，二楼靠栏杆的位置又少，很多时候看不到艺人的演出，只能听个响。”
“三四层就是贵座。视野好，位置又排得开。店老板认识家父，给我们留了个四层的位置。”
说话间，小二已经认出了白藜等人。立刻将几人迎到四层，安排在靠中心的位置坐下。
没等几人点菜，一壶清茶和两碟小菜已经摆在了桌上。一碟是黑色的酱菜，一碟是白色的醋萝卜。都被削去了外皮，切成菱形，摆盘成花瓣的样子。
原来如此，特权阶层就是好。不单是有钱，连服务都比别人周到。
白藜满心欢喜地夹起一片咸菜塞到嘴里，恰到好处的咸味刺激着她的味蕾。连招待客人的小菜都有这种水准，天香阁果然名不虚传。
白藜坐在桌上晃着腿，期待着快些上菜。
她四周张望，发现在这里用餐的食客都非富即贵，身上穿金戴玉，好不威风。
酒足饭饱的公子哥们身前的桌上摆满了佳肴，可他们都已经没有继续动筷子的意思。
眼见他们招手呼来小二，将桌上散发着热气的吃食收走，白藜心中有些不舒服。
奢侈。
这个词语就像一片掠过白藜脑中的阴影，白藜回想起了她在山行村的那些日子，总感觉不是滋味。她心虚地问出不符合她性格的话来。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铺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