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刀个武痴。
当然，他不是话本或说书里那种满脑筋肉的莽夫。程一刀的本名自然也不叫程一刀，这是他闯荡江湖的化名。报出这个名字，程一刀就能专心于比武切磋，不用在乎其他。
几天前，程一刀在清溪镇盯上了一位青年，想和他比试。这本来并没有什么稀奇，北境百姓尚武，武者之间互相切磋并不罕见。可青年却一直不答应，程一刀一直惦记着这事，直到今天……
“所以，你也是被秦末轩强拉过来的？”
白藜磕着瓜子总结道。
“正是。这小子和我约好，只要能让我打的尽兴，我就陪他一起进山。他倒是和我说过白姑娘的事。看来这小子确是很喜欢强人所难，硬拉别人下水。”
“就是，就是。”
在座几人都算是对北涯山一事有所了解，说起话来并无顾虑。见两人打趣秦末轩，围观的陈欣然面带微笑，招小二过来再添一盘凉拌猪耳。
秦末轩满脸黑线，无奈地听着白藜和程一刀捏造自己的所作所为。
什么叫强拉下水。这头狼妖暂且不论，程一刀分明是自己找上门来，追了自己半天。怎么现在倒打一耙，变成自己算计他入伙了。
不过秦末轩知道此时与他们辩论并非良策。先不说程一刀混迹江湖，嘴上功夫了得。光是一个白藜耍起赖来就足够让他无法招架。只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所以，你打算怎么比斗？是等饭后找个武馆，还是……”
“不用这么麻烦。”
程一刀大手一挥，指着天香阁中间的露台说道：“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比武场吗？”
“诶，你们要在这里打架吗？”
白藜一脸担忧。她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担心这两个人闹出什么事后，这顿酒席泡了汤。
陈欣然轻笑一声，为白藜解释道：“不必担心，中间那个露台就是做这个的。北境民风剽悍，酒后比斗并不罕见。早些年天香阁开在南面的时候，天天因此砸坏不少家具。”
“后来新楼专门空出中间露台给想要逞凶斗狠的人使用。只要控制分寸就没人会说什么。”
“还有这一回事！”
白藜点头，安心地往嘴里又夹了一块皮冻。
说话间，程一刀已经翻过围栏一跃而下，落于露台中央。秦末轩紧随其后。两人与原先演出的戏班交流一番，后者非常爽快地为两人让出了场地。
“话说，这该不会是所谓的胁迫吧？”
眼看着瘦得和猴子一般的吞剑艺人一面打量程一刀背上的大刀，一面恋恋不舍地收拾东西离场，白藜喝着酸枣茶发出吐槽。
“应该……不是吧。我看程大哥给了些钱，应该是讲道理的。而且你看，那个领班的胖子笑得挺开心，不像被逼的。”
四周的看客也注意到露台上的变故，纷纷凑到围栏边看起了热闹。转眼间，露台周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开始吧。”
程一刀没有废话，迫不及待地抽出大刀。不过见秦末轩空着手，把刀往石砖地板上一插，问道。
“怎么，你不打算用兵器吗？我看你随身带着长匣，应该也是会用兵器才对。赤手空拳可打不过瘾。”
“我也想，可惜不太方便。”
秦末轩推脱，眼睛瞟向四周围观的人。程一刀心领神会，不再强逼。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法子。他把刀收入鞘中往外一甩，随后举手面向楼中众人喊道。
“诸位看官，今日我与李公子按约比斗。不过却是遇到一个难处。李公子手边没有合意的家伙，我也不愿欺负他。请诸位行个方便，借我们两柄兵刃使用。若是有损坏，我与李公子定会照价赔偿。”
北境尚武，有空在大中午来喝酒的又大多是武馆镖局的人。听到这话自然没有不捧场的道理，周围纷纷掏出手头的家伙。
不过嘛，习武之人“借兵刃”的方法可没有那么文雅。一时间，漫天的刀兵从四周飞出，如雨点般朝着场中落下。
“这真的不是谋杀吗？”
白藜眼看着二楼一个胖子将随身携带的流星锤也向场中扔下，不禁发出吐槽。
程一刀与秦末轩自然不惧这等场面。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同时跃起，在漫天刀兵中自由穿梭，各自抓取了一柄武器在手。
金铁着地，发出叮呤咣啷一阵响动。两人随之一同落下，激起满堂喝彩。
不过程一刀与秦末轩选择的武器却并不相同。程一刀拿了一柄鬼头大刀，与他先前使用的那柄有着七分相似。刀背最厚的地方足有一指宽，厚重无比。
秦末轩手中的刀比起来纤细了不少。那柄长刀刃尖微弯，其上开有反刃，形如鸿雁翎羽。
兵刃入手，两人不再有任何推延。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程一刀便发起了攻势。这壮汉抢先出招，使了一招劈山势。鬼头刀冲着秦末轩面门而去，看起来没有半分留手。
鬼头刀厚重，雁翎刀轻薄。所有人都觉得秦末轩应当避其锋芒才对。
可秦末轩偏生没这么做。而是回身蓄力，一招追月势侧劈在刀腹上。硬生生挫开这一刀的刀锋，随后用蛮力将其招架下来。
“果然有本事！”
程一刀咧嘴笑道。但秦末轩没有同他聊天，手腕一转将刃尖下压，随后如长枪般刺出，直取程一刀面门。
程一刀嗜武如命，算到了尖刃刀会有这一势变招，轻易抬手将其拨开。秦末轩却在最后关头卸去力道，随后变刺为挑，刀尖的反刃向程一刀挑去。
见自己慢了半招，程一刀不得不避其锋芒。退后半步，感受刀锋自鼻尖扫过，他脸上喜悦之情更甚。
“来来来，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
秦末轩毫不客气，竖起手中长刀劈去，与先前程一刀一样使了一招劈山势。其后跟着数记重劈，用雁翎刀使出了力劈山河的气势。
反观程一刀将手中鬼头刀舞得虎虎生风。看似威猛，实则刀刃上下飞舞，如穿花蝴蝶般轻灵诡变。一招一式不但格开秦末轩的刀招，更是隐隐将其刀势往两侧拨动。竟然反倒是由他使出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手段。
这一刻，两人手中兵刃的轻重仿佛反转了过来。秦末轩使着重刀路数，一招一式都有着断金碎石的势头。而程一刀手中的鬼头大刀反倒像是一柄柔剑，如水流般穿梭期间，变化万千。
“好！”
四周看客见到这一幕，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原先对此兴趣缺缺的客人也围拢过来，就连后厨的厨子和传菜的小二也靠在廊边，不愿错过这等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
可惜事不如人愿。负责四楼传菜的小二听到一阵传唤铃声，有人催促他赶快上菜。
谁啊，这么没有眼力。
心中抱怨着，小二却不敢怠慢四层贵宾，只能老老实实地转身应答，顺便看看是哪个不解风情的俗人这种时候还惦记那口吃的。
结果一抬头，肚子里的气就消了八分。唤他传菜的桌上分明坐着两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一位婉约大方，一位活泼灵动。
小二盯着两人，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略小一些的姑娘不耐烦地举起手来，催促道。
“别发愣了，快给我再上些凉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