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你说他们还要比试多久？”
白藜夹起一块猪耳往嘴里送，咀嚼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得不说，天香阁的凉菜都各具风味。腌菜咸香，皮冻弹牙，这猪耳更是生脆爽口。配上酸甜开胃的酸枣茶，让白藜越吃越饿。
可现在一大半厨子都站在栏边围观，在秦末轩和程一刀分出胜负前，热菜多半是不用想了。
“我看，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
陈欣然的语气中透露着不确定。以她的眼力尚不能判断出场下孰优孰劣，况且她心中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哪一方获胜。
“阿藜，你觉得谁会赢呀。”
“谁赢都不重要吧，反正程大哥只说打得尽兴就行。”
白藜满不在乎地抿了口茶，只是眼睛时不时偷偷瞟向场中。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语落在陈欣然耳中，却有着另外一番意思。
阿藜一定是担心秦末轩的安危，不想让他逞凶斗狠！
露台上，秦末轩和程一刀又战在了一起。
白藜右手撑着脸，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看着台下缠斗的两人。
从两人的搏杀中，白藜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露台上的两个家伙都非常厉害。如果换自己下场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对峙，大概是一九开的下场。
嗯，指一分钟被砍成九段。
“诶，有点奇怪。”看着看着，白藜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出声问道，“怎么他们身上没有那种白花花的内力？”
“我不知道。”
陈欣然被白藜这么一提醒，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之处。
“通常来说，行气境以上的武者就已经能让内力化作实体。像他们这种情况我只知道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们使用了特殊的功法，刻意隐去了内力的痕迹。要么是他们都没有用内力。”
“我估计应当是后者。他们应该是纯粹在以刀法对拼。不过……哪怕是在京城，我也没见过这种水平的对决。”
白藜抬起头，发现四周的欢呼声较之开始时弱了不少。不是因为观众们失去了兴趣，而是稍微有些水平的武者们看出了其中的门道。知道哪怕只是参透场下两人使出的一招半式，也抵得上自己数月苦修。所以都瞪大了双眼，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动作。
尤其是借刀的两名武者，脸上震惊之情更是精彩，就像是看见糟糠之妻忽然在他人的晚宴上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般。
他们用的真的是自己的武器吗？明明在自己手上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轰！
秦末轩与程一刀又拼过一招。但与先前不同，相碰之时爆发出肉眼可见的强烈气劲。一阵炽热气浪自露台直冲而上，吹起白藜额前的发丝。两人脚下半尺厚的石砖也被震碎，以他们为中心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
露台上的两人都已动用了内力，显然是准备分出胜负了。
程一刀手中的大刀此刻失去了形体，如水流般在空中流转。这大汉转守为攻，刀势生生不息，水银泄地般攻向秦末轩。
而秦末轩手中的雁翎刀此刻却是褪去了锋芒，平添了几分山岳般的厚重。以逸待劳，将漫天刀光尽数接下。
“凝真境！”
“果然是凝真境，我看得没错。”
四周武者的赞叹声此起彼伏。白藜也适时发问。
“凝真境，记得欣然你说过这是行气境后面的境界吧。”
“是啊。凝真境的内力不再只是单纯的劲力，而是可以改变物体的本性，像是软硬轻重这些。”
“听起来就和变戏法似的。”
“……倒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武者毕竟不是艺人，没章法的乱变对他们来说无益。所以一般武者会选择一些参考。”
“参考？”
“对中原人来说，一般是用五行生衍的路数来划分凝真境内力。”
陈欣然往场中一指，比对着两人的招式解释道。
“你看，程大哥的刀势轻柔如流水，却又生生不息。旧力方尽，新力又生，每一招都在为下一招蓄势。应当是取了五行之中水木相生的意向，使的是水木刀法。”
“而秦公子的刀厚重无比，如山岳土石。想来他的内力应该是属土。两人的对决此刻便是土木之争，比的就是秦公子先掩住源头活水，还是程大哥生发出的刀势先突破了重围。”
白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总感觉欣然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嘿嘿，那是自然。五行生衍可是篆符术的内容，我在承天府没少学这些。”
原来这波是专业对口。
“那再往上的聚意境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见过的人里面只有阿爹达到了聚意境，这些他从未和我讲过。不过我听说书人讲过，聚意境的武者能够让内力随心而动，想来是能有更多变化。”
说话间，场下的对拼已经来到了尾声。倒不是程一刀或是秦末轩支撑不住，露出了疲态。而是这天香阁有些支撑不住。
这露台毕竟不是为凝真武者准备的。两人的对拼不过数息，台上已经找不出几块完整的石砖。刀尖碰撞迸射出的罡风四散开来，在粗壮的红漆立柱上留下数道豁口。
“我们到时候不会要赔钱吧。”
白藜适时地发出了担忧。
“应该……不会吧。”
陈欣然对这事心里也没有底。此时已经不是赔不赔钱的问题，两人再打下去，怕是要伤到周围看客。
程一刀自然知道这些。他咧嘴一笑，冲着秦末轩喊道。
“痛快！痛快！来，让我们一招定胜负。”
说完这些，程一刀也不理会秦末轩是否答应，低喝一声。霎时间百川归海，漫天刀势汇于一处。随后刀口竖立，以一招毫无保留的纵斩将先前蓄下的刀势一并爆发。如同江河汇聚，竹木破土。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刀，秦末轩则是不闪不避提刀而上。他的刀招却起了变化，不再如之前那样试图截停程一刀的攻势，而是直接切入那滚滚奔流之中。
到了最后一招，两人招式的轻重再次翻转过来。程一刀全然没了之前的灵动多变，而是如决堤洪水般势不可挡。秦末轩却舍弃了先前的滴水不漏，转而以点破面。像是立于洪水之中的定江石一般，要将这刀势一分为二。
叮。
伴随着清脆声响，秦末轩与程一刀的身形交错而过。在两人最后的对决中，终于是有一方手中的兵刃承受不住两人的劲力，为比武画上了休止符。
出乎意料，秦末轩手中的单刀已被斩作两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