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人对妖兽的认知并不多。
尤其是在妖祸之后，人们只将它们视作洪水猛兽，灾祸之源。
当然，夏人绝非愚昧。枢渠阁早已注意到这种缺失，因此积极地在四境之内搜集相关知识。
“所以礼阿姨你才要记下我说的话？”
“是的，整个枢渠阁之中都没有多少关于妖兽的记载。若是想要了解妖兽生态，白先生这种化形妖兽的口述尤为重要。”
礼月舒郑重答道。
“这番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按白姑娘这番说法，未开灵智的妖兽岂不是连一般野兽都不如？”
程一刀与楚羽璃也在一旁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莫非璃人操控妖兽的法子就是这个？”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未开灵智的妖兽都喜欢阴气，平日里只会待在阴气重的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同一片山林，阴面的妖兽总是比阳面多。”
“的确，各地汇报中，妖兽的确喜欢出没于山阴。原来还有这种渊源。”
礼月舒一面奋笔疾书，一面连连点头。
“还有呢？妖兽还有哪些喜好？”
白藜抱起双手，眯着眼睛回忆了片刻。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拍了拍手，说道。
“还有，北涯山有一种灰褐色的细木。山中有一种野蜂会在其上筑巢，能在那里找到蜂蜜吃。所以我以前经常去找这种细木。”
“哦？竟有此事？”
礼月舒另开一页，郑重地将此事记录下来。
“所以，妖兽喜欢吃蜂蜜吗？”
“嗯，我很喜欢吃蜂蜜。”
礼月舒挑了挑眉毛，从白藜的回答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那个，白先生。蜂蜜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蜂蜜很甜很好吃啊。”
“所以，该不会只是你喜欢吃蜂蜜吧？”
“没错。”
白藜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不是你问我妖兽还有什么喜好吗？我不是妖兽吗？
……
……
……
沉默片刻后，礼月舒放下了笔。
随后撕拉一声撕下了那页纸，把它揉成纸团，面露嫌弃地扔到一旁。
“你这蠢狼妖，谁在乎你爱吃什么啊！”
好过分，明明是礼阿姨先问的。
白藜不满地鼓起了嘴。
*************************
一辈子生活在中原的夏人，想象不出来北涯山的样子。
中原多平原，所谓高山绝峰不过千尺。因此当他们听说北涯山的时候，心中想的不过是一座稍大一些的土坡。
可实际错得离谱。
北涯山脉横亘东西，延绵数千里，自东港海城一路延伸到西域雄关。千仞高峰直入云霄，便是飞禽也无法越过。
山中妖兽不可计数，再往北则是彻底的不毛之地，中原人称之为北荒。北荒以西，蛮族游牧而居，每逢寒冬便会南下劫掠。
而北涯山就立于其间，界分生死。北荒的妖兽经年累月也走不出大山，蛮族也只能从涯山西侧绕过。如此才保得中原人千年平安。
山脉东侧有一条溪谷，溪水流入北境，唤作清溪。
老张头就是在溪流边发现的瓦片。而白藜等人也打算由此进山。
“总而言之，这里就是老张头捡到瓦片的地方。”
在一连串闹腾后，队伍中唯一的正经人秦末轩总算是领着众人来到清溪的源头。
“那璃族密藏很可能就在附近。”
说得简单，同行者的表情却绝不轻松。初到此地，众人才知道文人墨客笔下，对北涯山遮天蔽日的描述绝非夸张。
行在山间，楚羽璃只觉浑身汗毛倒竖。气温似乎突然降低了数十度，空气中像是有针在不断戳刺着她的肌肤。
远方不时传来一声声令人心悸的咆哮，让楚羽璃时刻握紧了腰间兵刃，不敢有片刻松懈。
并不只楚羽璃有这种感觉。礼月舒也早已在马背上缩成一团，不敢抬头。就连胯下的马匹也开始微微发抖。
也难怪秦末轩坚持要用训练有素的战马。若是换作驽马，恐怕此刻早已不受控制。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心生畏惧。
“如果是在溪边捡到的话，很可能是顺着溪流被冲下来的。我们不如顺着溪流往上走吧。”
程一刀像是没事人一般摸着下巴提议道。礼月舒和楚羽璃赶忙点头附议。
出生在北涯山的白藜自然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况且那件罩袍也为她挡下了山中的寒气。不过她此刻的脸色依然稍显僵硬。
“白先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诶，没有没有。”
见秦末轩点到自己的名字，白藜连忙摆手否认。
她不知道璃族密藏的位置。不过这个地方白藜倒是很熟悉。
此处正是她与师尊曾经居住的地界。沿着这条溪流往北走上几里，再往西面去，就能找到她们曾经的小屋。
哦，那小屋现在已经被师尊烧掉了来着。
白藜一路跟着大部队，一边思索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办。
如果被秦末轩发现自己曾经住在那里的话，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而且说到底，他们要找的璃族密藏，不会真的与师尊有关吧。
师尊到底是为什么要教会自己化形呢？
不行，越是思考这些，白藜就感到自己愈发心烦意乱。
“小心！”
说话间，楚羽璃忽然发出提醒，随后一把拉住了白藜的手，将她拉到身后。
程一刀与秦末轩也摆开了架势。程一刀将那柄七环大刀握在手中，秦末轩则是将礼月舒和两匹马护在身后。
只有礼月舒的眼中流露出和白藜一样的慌乱。
“诶诶诶，发生什么了？”
“有客人来了。”
程一刀话音未落，一头巨兽拨开灌木，从林间冲出。
这巨兽形似虎豹，却有着八尺多高，长着一颗带鳞片的细长脑袋，形似蛇头。污浊的毛发之上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六只红色竖瞳散发着凶性。
“这，这就是妖兽吗？”
礼月舒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面露惊骇之色。
白藜倒是对此感到毫不意外。以前在北涯山的时候见得多了。
妖兽毕竟不是寻常生物，有能力重塑自己的肉体。所以只要年纪稍微大一点，好斗一点，基本都会变成这种画风。
不然白藜当年为什么放弃了变强，选择活得自由自在。
和这种家伙打，怎么想都会死的吧。
白藜没有必要去对付一个她无法战胜的对手。
只是白藜虽不喜好争斗，可有人对此甘之如饴。面对来势汹汹的蛇首巨兽，程一刀咧嘴一笑。
“楚姑娘，秦小子。保护好礼大人和白姑娘。这家伙交给我对付。”
说完，提着刀冲了上去。照着头顶的鳞片就是一刀。
刀身与硬鳞相碰，迸溅出一串火花。程一刀眼角瞥见一道爪影袭来，赶忙收刀后撤。
定睛一看，先前那道斩击竟然只在巨兽头顶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