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地下空洞，白藜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既没有看到满天妖兽，也没有看到遍地鲜血。
至少比白藜想的好了很多。
礼月舒和程一刀依然待在平台上。礼月舒昏迷在一旁，画了一半的速写洒落在地。程一刀虽然想要做些什么，奈何他完全不通医术，手足无措，只能干着急。
白藜来到礼月舒身边，先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
呼吸平稳，心跳稳定。看上去只是陷入了昏迷，没有生命危险。
白藜检查一番，发现礼月舒身上看不到任何外伤。
“程大哥，发生什么了？”
“礼大人她画着画着，忽然中了邪。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了邪？
白藜疑惑地看了看。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邪呢。
难不成……真的是过去的璃人得知几人要野炊，气的复活过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白藜可要认真了。
谁也别想阻止白藜野炊！
“程大哥，礼阿姨晕倒前在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在画画。不过我其实没有一直看着她，所以……不不不，应该不会有人接近她。”
程一刀有些懊悔地答道。因为没有时刻注意，他其实也不清楚礼月舒昏迷的前一刻具体经历了什么。
有没有办法，能够还原礼月舒最后的动作呢？
白藜坐到地上，盯着散落的速写出了神。
等等，速写？
白藜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果然，礼月舒并没有在昏迷前完成工作。未完成的速写明显存在一大片空白区域。
那是头顶浮雕的中心区域。
这么说来，礼阿姨昏迷前，就在盯着这个区域看咯。
白藜想着，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高台的正上方。
说来也怪，之前几人在空洞中待了那么久，好像都下意识忽略了头顶的那块空间。
仔细看去，天光石的布局恰到好处地回避了浮雕的中心，让那一片始终笼罩于黑暗之中。
抬头盯着看了一会儿，白藜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酸了，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难不成单纯只是礼阿姨抬头久了，看得脑淤血了？
等一下，那是什么？
黑暗中，白藜忽然捕捉到了一些缓慢移动的轮廓。
仔细看看，四周的光影其实也有些奇怪。那团阴影的边缘明显有些锐利，不像是亮光自然衰减所产生的。
倒像是有一团本就漆黑的物质，盘踞在阴影之中一样。
一滴冷汗从白藜的后颈流下。
她的脑中想到了一个答案。
祟瘴。
马虎兽体内流出的，不知名的黑雾流质。从一开始就高悬于几人头顶。
一瞬间，白藜想通了很多事。
这哪里是璃皇加冕的仪式场，这里分明是祟瘴的储存室。
恐怕上方那些浮雕，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被剥夺了祟瘴的凶化妖兽。
而马虎兽就是因为某种意外，这才得以苏醒。
白藜不知道此刻璃人剥离祟瘴的手段，也不知道这种行为有何意义，更不知道马虎兽具体是如何苏醒的。
她只知道，能够让浮雕中的妖兽们重获生命的东西，现在就漂浮在自己头顶。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楚姐姐，我们……”
白藜赶忙扭过头，想要招呼众人开溜。可脖子一转，却是被吓了一跳。
诶诶诶，我怎么飞起来了。
不知何时，白藜的视角已经脱离了躯体，缓缓朝着天花靠近。与此同时，四周的环境忽然暗了下来。白藜再也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周围的人，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橙红色火花。
身下有三团，稍远有一团，都有着人形的样子。再远则是密密麻麻的光点，数不清有多少。形状也千奇百怪，有双脚的也有四足的，有生翅的也有带尾的。
抬头向上，白藜发现自己头顶也有这样的火花。身旁有一堆光点，看着很近，但暗淡无光，就像是快熄灭蜡烛一样。
这番体验倒是有些像传说中的灵魂出窍。但白藜的文化造诣不支持她联想到这些。
又过了数秒，四周忽然又亮了起来。
白藜发现自己依然站在九层高台之上。
高台之下，站满了身穿繁复祭祀袍的璃人。他们神情肃穆，仰望着高台。
在白藜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九色羽衣，身上的布料不是很多，腰胯和大半个玉峰都暴露在外。她赤着双足，面容美丽却冰冷，白皙的肌肤上用涂料画着青灰色的纹路，如同一条缠绕周身的薄纱。
她是“阴司”。
白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如此肯定，就好像有东西在她耳边对她低语，可她却听不到声音。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阴司抬起手，一阵悠扬的旋律忽然响起。这乐声像是亘古的清风吹过山间，让白藜感到一种莫名的宁静。
原来如此，这才是这密藏中真正的传承。
白藜能够看懂这一切。她看着阴司捧起了那顶银冠，带到看不清脸的璃皇头上。
至此，新皇登位。
白藜看完了一切。尽管没有刻意去记，那旋律也深深刻在她的脑中。
随后四周的景色再次出现了变化。周围的一切转瞬间炸开，化为金色光点，朝白藜的头顶汇集而去。
白藜顺着光点抬头，恰好与一只巨大的金红色的竖瞳对视。
白藜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祂从一开始就在看，又或许刚才那些画面不过祂的一段记忆。
但有一点白藜是能够确定的。刚才就是祂一直在自己耳边“低语”。
因为此刻，白藜终于能听见祂说的话。
“百年之逾，何日履约。”
这声音无喜无悲，也听不出老幼。话中透着一丝质问，让白藜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可这问题，白藜哪里答得上来。
履约？履什么约？加冕璃皇吗？
那您老可有的等了，这都没影的事。
白藜当然是没胆子这么说。幸好，祂没有继续追问，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指望白藜给出回答。巨瞳逐渐拉远，隐入黑雾之中。
白藜在那翻滚的雾气下，隐约瞥见一个长着鹿角的巨大头颅，以及头颅两侧飘扬的长须。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要说哪里熟悉，白藜也说不上来。只是她曾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同样的东西。
秦末轩。
